織田作之助說得不錯, 英雄遲暮,浪子回頭,人們百看不厭, 對斷臂的維納斯奉為神作。
“可是我怕我寫出來之後裡麵的意思不是我現在想的意思。”
畢竟還有世界意識, 她就連寫書的時候在裡麵夾帶私貨都夾不了什麼東西。
千裡隻能怏怏不樂的說著。
“不想讓他被喜歡,我討厭他。”
討厭mimic,討厭紀德, 討厭他們日後會來到這裡毀掉織田作。
“千裡很討厭這一次的主角嗎?”
對麵的孩子整個人都低落下來,但是難得的, 織田作之助產生了想要微笑的感覺。
難得一見的場景,一直以來都成熟懂事的千裡如此符合自己的年齡, 像是個小孩子一樣堵氣。
還是自己和自己。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塑造這樣的主角呢?”
織田作問。
“為什麼不要彆人做主角呢?”
“因為……”
因為她要嘗試不同角度的夾帶私貨嘛……
千裡張了張嘴, 又沒辦法說出口來,隻能鬱悶地趴在桌子上,悶聲說出一句分外敷衍的話。
“因為主角內定他了, 我也不想的。”
這次織田作之助真的笑了出來。
“千裡的苦惱正是因為即使討厭也沒辦法控製想要公正對待主角的心吧?”
千裡從臂彎裡側頭看向對方, 織田作之助正背著光, 明晃晃的窗戶像是白色的羽翼,就連飄到耳邊的聲音都極為溫和。
他說——
“沒必要煩惱,因為這正是千裡你的溫柔之處。不妨按照自己的內心,先寫出來吧。”
他藍色的眼眸裡帶著讓人心安的安定。
“說不定結果也會出乎意料地順利呢?”
在織田作之助的開導下,千裡重新打起精神, 開始了對於新書的創作, 由於世界意識的原因,內容也和原本想要表達的意思並不一樣,但是好在她隻是要那麼一個意思。
這一次的創作對於其他的作品來說可以稱得上艱難,修修改改的地方更多, 直到年後,她才艱難地寫完了這一本書。
剛打完最後一個字,千裡就迫不及待地放下打字的手,整個人都癱在椅子上,發出長長的歎息。
“這是我寫得最難的一本了。”
幸虧有錢了之後扯了網線裝了電腦,不然全都手寫怕不是手都廢了。
她可算知道為什麼以前的大文豪們出書慢了,想的時間先放在一邊,科技不發達手寫的速度實在是太拉胯了。
科技萬歲!
“我看著也確實。”
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千裡歪過頭,某個熟悉的白毛正大大咧咧的坐在自己的窗子上,看到自己轉頭還十分理所當然的打了個招呼。
“嗨~”
千裡沉默了幾秒,幽幽開口。
“五條先生,現在雖然是三月了,但是外麵可不熱乎,今天風也挺大的……”
所以能關一下窗戶嗎?我說怎麼忽然這麼冷,感情是你乾的!
“是小千裡你的體質太差了。”
雖然這麼說,五條悟還是乾淨利落地蹦進屋裡,相當迅速的關了窗戶,讓外界的冷風隔離在外。
“明明已經和五條先生說了可以走正門,為什麼你總是喜歡從窗子進呢?”
千裡看著這個又雙叒叕一次走窗戶的青年,分外不解。
“難不成五條先生你就喜歡走窗戶?”
“畢竟窗戶比較方便嘛。”
五條悟懶洋洋地伸了伸胳膊,回複千裡。
“雖然我不介意和小鬼頭打交道,但是你家裡外麵的那幾個太精力十足了。”
就是現在,還能聽到客廳裡嗚嗚嗷嗷你來我往的玩鬨聲,三月正是學生們春假的時間,有那幾個小鬼頭在,可安靜不下來。
“也還好,畢竟小孩子總是精力旺盛,幸介他們平日裡很懂事的。”
千裡直起身體,隨口詢問。
“所以五條先生怎麼突然來了?難不成又來出差?”
“差不多吧,畢竟學生都放假了,我這個當老師的也就閒了。”
五條悟來到千裡旁邊,目光轉到了她的電腦上。
“而且看起來我來了正是時候。”
“確實,來的正是時候。”
千裡十分讚同他的話,她把文章的內容保存翻到第一頁後,站起身,把五條悟推到自己的椅子上。
“看看,有什麼感覺!”
五條悟挑眉看向千裡。
“夾帶了私貨?”
“當然。”
千裡點頭,又補充。
“你彆想太多,這個比較遠,你看不出來的。”
“看不出來?萬一我就看出來了呢?”
五條悟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電腦的屏幕上,最上麵的《幽靈》兩個字帶著和前幾篇近似的意義。
她似乎極為喜歡這種與鬼神有關的名字,一共四篇文章有三篇都是這樣的。
五條悟這樣想著,右手也附上鼠標,開始了自己速度極快的“量子”。
《幽靈》的故事簡單又複雜,它的背景同樣是一個架空的古代,講述的是在戰場上戰無不勝的將軍因為同伴的背叛而變為了人人喊打的叛徒,隻能獨自一人化身為戰場幽靈,在偌大的戰場中獨自求生,最後逐漸墮落,化為惡鬼的故事。
故事的前期,他對國家忠誠,珍視同伴,是一個人人讚頌的將軍。
被背叛後,他一點點墮落,甚至一度把手中曾經意為守護的刀對向曾經被守護的人民。
故事的最後,他在無儘的彷徨麻木與疲憊虛無中想到了死去。但是他的榮耀讓他無法做出自殺的行為,於是……他死寂的目光看向了一處村子,提著還染著血跡的刀緩緩走去。
——他要在戰場中死去。
故事到這裡戛然而止,但是這位將軍之後的情況也並不難猜。
想要死去,與提著刀步入村子,再加上對方已經死寂的心,怎麼想都不會是普普通通的做客。
五條悟鬆開按著鼠標的手,靠在椅背上,發表自己的想法。
“雖然我想說屠龍者終成惡龍,但是戰場這個東西,連‘惡龍’的形容都不儘然。”
國家之間的戰場不存在善惡,對於國家來說,弱小就是原罪。
“本來我是想用現代背景的。”
一提到這個,千裡就忍不住歎氣。
“但是……不讓我用現代背景。”
世界意識都警告了,還能怎麼辦?隻能麻溜改成古代,主角從一個小隊改成一個人,甚至故事結局都變成了這樣。
她真的懷疑,自己仿佛一點私貨都沒夾帶進去,但是也為了不讓人誇主角,她下了狠心讓主角後期乾了很多殺人如麻的事。
她就不信這樣的主角還能讓人同情!
“但是故事的脈絡一樣不是嗎?從一個人人稱讚的將軍墮落為惡鬼。”
五條悟的聲音聽著漫不經心,心裡卻對比了一下夏油傑。
原本人人期望的咒術師,現在成為了殺人如麻甚至連自己父母都能動手殺掉的詛咒師,和書記的主角對曾經守護的人民刀劍相向不也是一樣的?
甚至最後主角心存死誌,難道傑他……
想到夏油傑,五條悟的心思就複雜了起來,他偏頭看向千裡,墨鏡下可以說是瑰麗的顏色眼眸看向千裡。
然後,他問出一個問題。
“說起來,你覺得‘把所有普通人都消滅建造隻有咒術師存在的世界’這種想法怎麼看待?”
千裡:???
啥玩意?啥毀滅所有普通人???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五條悟,臉上滿是莫名其妙,金色的眼眸裡就差明明白白寫著幾個字。
看,傻子!
“不是我……”
五條悟舉起一隻手,毫不猶豫的賣了夏油傑。
“是我的朋友,他有這個想法。”
“哦……”
千裡慢吞吞的點頭,連個為啥都不問。
“這裡建議你的朋友不要再想這些不切實際的事情了,你可以問問他如果普通人死絕了誰去把普通人的工作給乾了。”
說到這裡,千裡的聲音滿是嫌棄。
“咒術師一個兩個都身兼數職都能在各種領域發光發熱嗎?不說彆的,醫療、農業、製造……等等。沒吃的了他難不成帶著咒術師種地嗎?沒紙了你們能自己造紙嗎?還是準備坐吃山空?不過聽你說咒術師人特彆少,全日本的話,吃到死估計沒問題。”
你們那麼少的人,殺光普通人得多長時間?要是動用核彈一類的那是想要以後在輻射裡野餐嗎?還是在荒郊野外做一個自由奔跑的野人?
“當然,你們咒術師要是都能搞得定就當我沒說。”
天知道,二次元想要乾類似事情的反派多如牛毛,但是成功的又有幾個?妥妥的被主角半路或者最後打倒的反派或者事後洗白的人設。
千裡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
“聽我一句勸,這種想法沒前途的。”
“我也這麼覺得。”
五條悟覺得千裡說得簡直有道理極了。
讓咒術師種地?怕不是一群自持身份的咒術師們能瘋。
“你覺得要怎麼革新呢?”
似乎隻是隨意的聊起,五條悟手肘拄在桌子上,右手撐著下巴,一副無奈的樣子。
“我夾在中間也很難啊,咒術師的上層過於腐朽,新生的幼苗還不夠,一個年級也隻有三四個人。”
“革新?”
千裡有些驚訝對方竟然說這種話題,她古怪的看了眼對方懶洋洋的樣子,忍不住詢問。
“你是認真的?”
“怎麼?”
他收回手,挺直了身體。
“我很認真啊,不然也不會跑去當老師了。”
說完,又在不到三秒的功夫恢複了原本不靠譜的樣子。
千裡陷入沉默。
“怎麼說呢……”
她有些糾結的皺起了眉,先從五條悟的想法開始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