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想?”
“我為什麼不這樣想呢?”
太宰治依舊帶著笑容,鳶色的眼眸裡在這一刻亮得驚人,像是有什麼難以用語言說明的東西傾注在了那雙眼中,於是原本那一層晦澀像是舞台的幕布,隨著某種“開始”的訊號,被拉至一邊。
“我當然是知道的,因為我們是相似的不是嗎?”
他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千裡,像是在歎息,又似是做出了定論。
“我的是消除,而你的是拒絕。”
甚至同樣、同樣的把所有分為了兩種。
自己與其他所有。
消除和拒絕,到底是誰更特殊呢?仔細想想,果然還是她吧?
唯一一個,連自己的【人間失格】都可以拒絕掉的存在,這是不是說明……
“拒……絕?”
千裡呢喃著這個詞語,她想要反駁,一時間卻又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她竟然找不出比“拒絕”更加貼切的形容,可是拒絕的到底是誰呢?是她自己在拒絕這個世界?還這個是世界在拒絕她的存在?
金色的眼眸裡生出茫然,猶如被遺棄在路口的幼崽,隻能徘徊在原地,從喉嚨裡發出細小又哀切的悲鳴,
原來竟然是這樣嗎?所謂“能力”的真相?
她捏緊衣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隻吐出一句不想要承認的拒絕的話。
“我沒有想拒絕的……”
可是真的沒有拒絕過嗎?
“沒有想拒絕……的……”
“我知道。”
聲音落下的下一秒,千裡被圈進陌生的懷抱,屬於身體的溫熱隔著一層薄薄的白色襯衫傳遞到千裡那邊,帶著與織田作之助截然不同的感覺,最先接觸到的竟是硝煙的味道,而後又不知混合了什麼,讓人難以分辨。
本就大了不知幾號的黑色的大衣被連帶著圈住千裡,頭頂的陽光也被遮蔽得隻剩下很小的一部分。
像是躲在黑暗角落裡的貓,能感覺到奇異的安心。
“我全部都知道。”
太宰治低頭看著懷裡的存在,用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柔聲音,一句句的哄著,像是在安慰千裡,又像是那個同樣一直在追尋的自己。
“一直以來都辛苦了。”
孤獨一人,一直以來沒有人能夠理解。
“每天都有在努力不是嗎?”
哪怕如此,也還一直在追尋。
“即使不成功也沒放棄不是嗎?”
慶幸於在如此長的時間裡,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活到了現在甚至得以相遇。
為什麼要說出這樣的話呢?作為太宰治這一存在,似乎也過於犯規了。在說出了那樣的事情後又能說出這種讓人眼睛酸澀的話。
黑時宰是這樣溫柔的存在嗎?
千裡想。
可是這種話應該是說給對方才是,讓太宰治這樣喪的人對自己說出這種話,自己到底是有多無可救藥呢?
這樣想著,她竟然感覺到了一絲輕鬆。
畢竟頹喪不行,她可遠遠沒有到喪的地步,這種話還是說給對方比較好。
“一直以來……”
千裡抬起頭,正好映入眼中的半截陽光讓她的眼睛略微眯起,卻帶著微彎的弧度,一層霧蒙蒙的水光在金色的光線裡閃爍著瀲灩的波瀾,通透而又澄澈。
“辛苦了。我知道,你也有在努力,很了不起哦。”
太宰治一怔,眼眸豁然睜大,那雙一直被迷霧遮蔽的眼眸裡此刻清晰的倒影著千裡的樣子,甚至……
——在那雙金色的眼眸裡同樣看到了自己。
失去了表情,更加陰鬱,卻更為真實,曾是他最討厭的模樣,又在現在如此自然地打開了狹隘房間的門,站在了門口。
“啊……”
他張了張嘴,卻隻能發出這樣的一聲音節,宛如有什麼無形的存在卡住了嗓子,讓他遲遲不能發聲。
還能說些什麼呢?自己所說出的都被對方分毫不差的“回敬”給了自己。有什麼在身體裡燃燒,近乎灼熱,卻又熨貼。
此時此刻,能做的就隻有一件事了吧?
太宰治略微彎腰,更加貼近地抱住了懷裡更加柔軟的千裡。不同於自己的,更加清新的青檸的味道充斥在鼻尖,而包裹而來的卻是能與他交融的特殊氣息。
兩顆心臟的距離更加靠近,在咫尺間逐漸重合又分開,像是提醒,也是安心。
這是兩個孤獨的“旅人”……不,或許可以說是是流浪者。他們在偶然相遇,又在偶然中靠近,最後在偶然中相貼,給予了對方一個溫暖的擁抱。
至少在此刻,到底是誰先靠近的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擁抱並沒有持續多久,甚至因為這種近乎於“互揭老底”的行為,兩個人都十分有默契地沒有再提剛才的這件事,腳步相當一致地往回去的方向走。
所幸回程的路上即使沒說幾句話,氣氛也不顯得尷尬,甚至有一種讓人無法形容的融洽圍繞在兩人身邊。
已經到了樓下,太宰治相當有眼力地停下了腳步,做出告彆。
“那麼也到了分彆的時候了。”
“嗯。”
千裡緩了緩自己之前差點被太宰治一通亂拳打得頭昏腦脹的尷尬,點頭回複。
“今天真的很感謝。”
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後麵為,什麼就發展成那個樣子,但是心情……不得不說,是真的好了很多,好像原本她自己也不知道的鬱悶都隨之化開,整個人都輕鬆下來。
就是莫名的感覺有點羞恥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麼是不是得有點表示?”
太宰治絲毫不介意做出趁虛而入的事情,更何況這是他早就想了很久的事情了。
“比如說——”
他拉長了聲音,微微眯起的眼睛像是看著葡萄的小狐狸,光明正大的吐出兩個字。
“名字。”
“名字……確實。”
不管怎麼說,已經算是“下一次見麵”了。
“那麼,正式地介紹一下吧。”
千裡直起腰板,彎起的眼眸隱約透出幾分惡作劇的色彩。
“我的名字是千裡,很高興認識你。”
“我的名字是太宰治,很……”
等等,這個名字聽著是不是有點過於耳熟了?
“高興認識你。”
太宰治幾乎是靠著下意識才把剩下的話完整說出,臉上遊刃有餘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格外呆滯。
“沒開玩笑?”
“當然沒有。”
千裡臉上的微笑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我的名字一直是這個哦,太宰。”
看這個樣子,太宰已經猜出來了。
太宰治:“……”
首先,她的名字是千裡。
其次,是過往所有的線索,包括什麼織田作一個千裡書粉不想彆人一樣一直口稱“千裡老師”,而是私下裡就“千裡”“千裡”的叫,每次都有第一手的有關於作者的消息……等等等等。
他是因為是朋友所以沒去探究,哪成想……原來織田作這是家養了一個千裡啊!
怪不得對作家[千裡]這麼關注,怪不得對於千裡的心理狀態總是憂心忡忡。
換成外麵的書粉怕不是能當祖宗給供起來!
還有就是……
太宰治想起自己以前在織田作每次聽到自己說有關於作家[千裡]的書的感想的時候那一副奇怪的表情到底是為什麼了。
知道作者想的是什麼,再聽彆人的感想……想不到啊想不到,織田作終究是黑到了自己頭上……
而且自己如果沒記錯,剛才和千裡聊的時候說的“讀後感”……
但是慫是不可能慫的,他太宰治隻有耍彆人的份!
“原來如此。”
儘管心裡已經頭腦風暴,但是太宰治的麵上卻隻是表現出微微一愣,然後又恢複了遊刃有餘的輕鬆樣子,並含笑開口。
“我從前就說我會和作家[千裡]很有話題,事實證明我猜得完全沒有錯。”
在千裡帶著笑意的目光裡,太宰治迅速扯了幾句場麵話,趕緊溜之大吉。
開玩笑!這種時候不跑什麼時候跑?大不了下次再來,反正都已經交換名字,下次去的時候可沒有一點問題了。
關係,質的飛躍!
分開後,一路上太宰治保持著溜溜達達的速度回了港/黑大樓,甚至在偶然看見了芥川龍之介之後,都難得沒奉行鐵血教育,給了個“好好訓練”的“溫和”話。
其實並不溫和,但是仍然讓見麵必被罵的芥川皺起了他根本沒有的眉毛。
太宰先生竟然沒有說自己不中用,難不成自己的訓練終於有效果了?
“我說你啊!”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某個熟悉到一聽到就想到某種黏糊糊生物的聲音傳到太宰治的耳朵裡。
“說你呢太宰!自己撿的人就給我自己負責啊!”
從訓練室裡出來的中原中也一看到太宰治就恨不得揪住對方暴揍一頓。
“當我是給你收拾爛攤子的嗎?還有你到底是怎麼給芥川洗腦的?”
簡直了!根本沒看過太宰幾回,但是一口一個太宰先生,一提起太宰就跟中了太宰治的邪一樣,一副認準了太宰治那家夥的樣子。
他想把這孩子救出火坑都難。
“洗腦?不不不,我怎麼會乾這種事情呢?”
況且他還沒淪落到對個小鬼頭洗腦。
不過嘛……
眼看著中原中也按著手指越來越近看起來就是想把自己暴打一頓的樣子,太宰治想起對方千裡書粉的身份,緩緩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中也,我要和你說一件事。”
“哈?事情?”
中原中也眉頭一皺,看著太宰治充斥著陰謀詭計的笑容,覺得事情肯定不簡單。
他是不是又惹事丟給自己了?
“我認識你喜歡的作家哦~”
“作家?”
哪個作家?莫非……
中原中也身體一震,目瞪口呆。而太宰治小學生一樣得意一笑,在對方的理智邊緣大鵬展翅。
“就是作家千裡。怎麼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哈?千裡?!”
不可能!我都還沒暴露!你個青花魚特麼怎麼可能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