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站立不動相互對視,空氣中逐漸彌漫出一股尷尬的味道。
良久,夏油傑率先開口,打破寂靜,像是剛才感到尷尬的人沒有他一樣。
“又不是不讓你看,躲那麼後乾什麼?”
“我以為這算是公事那類的。”
千裡十分自然的從柱子後走出,靠近對方。
“就像是那種業務啊什麼的。”
“這中事情怎麼可能稱得上公事?猴子而已。”
夏油傑手裡還拿著黑球,對於千裡的說法頗為不屑。
不過……
他眉頭一皺,突然開口。
“等一下,你先彆過來。”
千裡:???
下一秒,千裡就看到對方相當迅速地不知從哪掏出一瓶除菌噴霧,對著自己以及剛才來求助的男人站過的地方,一頓猛噴。
千裡:“……”
好的,我已經充分明白你對於普通人的嫌棄了。
“好了,可以了。”
除菌工作做完之後,夏油傑心滿意足地收回噴霧,看向千裡。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工作做得怎麼樣?”
不提還好,一題這個,千裡的腦袋裡瞬間回憶起三個人雞同鴨講的對話,表情變得一言難儘。
“怎麼說呢……”
她醞釀了一下,沉痛開口。
“我覺得她們對我生出了很大的誤會,我自認為我的生活挺好的,也沒有人對我做什麼,她們的態度就像是我以前活在恐怖遊戲裡一樣。”
還是那種慘到不能再慘的背景板,一言不合就可能被坑死的npc。
“這麼說你覺得你自己沒問題?”
夏油傑把玩著黑球,挑眉反問。
“覺得自己很正常?”
十幾歲的小孩一直在房間裡不能出門還覺得很正常?能說出幾個月到半年才能出去一次這中信息,說明這樣的生活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
那麼,向前推,她至少十歲之前都一直是那種狀態,再加上對方自認為正常的態度。
怕不是從出生就是那種狀態。
“當然了!”
千裡篤定點頭。
“很多人都是這樣生活的,又不止我一個,我覺得很正常啊。”
天底下的宅那麼多,她隻是其中的一員而已。宅的事情,當然是正常的了!
“很多人……嗎?”
夏油傑重複著這句話,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無端顯出些許晦澀。
“你見過?”
“見過幾個,但是我知道有很多啦。”
不算其他國家,單單中花就一堆,畢竟宅這中事情對於不喜歡外交的社恐來說是真的自在。
想到這裡,千裡再度重複地給自己解釋。
“所以真的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沒有人虐待我,你能不能幫我和菜菜子美美子說一聲讓她們彆誤會下去了嗎?我真的覺得她們誤會好大啊。”
簡直和自己都不是一個次元的了!
“誤會啊……”
夏油傑彎著眼眸,意味深長的開口。
“這中事情,可說不定呢。”
確實,他的猜想又變了,或者說……更加確定了某個範圍。
如此的條件下,有很多同樣的,多為小孩子,這樣的地方也隻有研究所才會有了。還是私底下搞研究,圈養了一大批“實驗材料”,從小灌輸世界觀的那種。畢竟論用同類研究的生物,人類從來都是其中之最。
當天,千裡安然度過,雖然後來夏油傑的回答不陰不陽的,但是千裡也隻能當他答應了。
這一天的夜晚,千裡也沒閒著。她拿著水壺,借著去廚房找水的理由,晃晃悠悠地在這裡走來走去。
不知道竊聽器電量到底有多少,但是她知道,她著急也沒用。
與其什麼了解都沒有的莽,還不如了解更深入一些,成功率也會大一點。
就在她路過一個走廊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了一個讓人意外的身影。
月光下,沒有穿著白天裡的袈裟,而是一身黑色的浴衣,蹺著腳坐在走廊邊緣的夏油傑。
千裡:???
今天都第三次了!怎麼又是你?
千裡懷疑夏油傑是故意的,但是又覺得自己這點成都根本構不成讓對方故意堵自己的因素,於是沉下心,拿著自己的借口水杯,坦然路過。
然後……
意外看到了放在對方身邊的一本書,還有兩本月刊。
《活著》兩個字異常醒目,甚至兩本極為眼熟,封麵上帶著《祭品》和《信徒》的兩本也讓人想倒吸一口涼氣。
千裡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目光下意識轉移到了對方的身上。
因為角度問題隻能看到一小半前身,但是露出的某本書的一角讓千裡知道,對方確確實實是在看書。
大半夜在走廊看書?最重要的是這本《活著》總覺得有那麼點即視感,他看的不會是《幽靈》吧?
這個想法剛出現在腦子裡,千裡就趕緊搖搖頭,想要把它甩掉。
不不不,怎麼可能!自己能遇到菜菜子和美美子兩個書粉就已經是很低的概率了,而且那天的時候夏油傑明明對《信徒》都不怎麼了解的!
所以對方應該隻是偶爾看看的,不過……
千裡猶豫了一下,腳步也停了下來,她抿了抿唇想著下午相遇之後琢磨出的東西,眼神閃過堅定。
“夏……”
她剛說出一個字,走廊邊緣看書的夏油傑就已經回過頭看向了千裡。
“有事嗎?”
天空中並不圓滿的彎月卻撒下堪稱明亮的月光,讓即使不需要額外的燈光也能看得清楚。那雙黑色的眼眸在轉過頭的一瞬間背離了這片光芒,顯得愈發黑暗,卻同樣因為籠罩在周身的月光,讓他的輪廓相比起白天來柔和了不少。
“原本是沒有的,路過這裡也是偶然。”
千裡晃了晃手中的水杯,坦然開口。
“不過在看到你之後就有了。”
“是嗎?”
白天紮在腦後的小揪揪被放下,原本利落攏著的黑發順著兩邊垂落,夏油傑乾脆側過身體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一副悠閒自在的樣子。
如果落下的衣擺不正正好擋住放在一邊的書和雜誌的話: )
千裡的目光看向對方用衣擺光明正大隱藏書的動作,沉默了一秒,誠懇開口。
“夏油先生,我覺得看書不是丟人的事,你不必如此……”
而且自己都看到了,你這就有點欲蓋彌彰了。
像是完全沒聽懂千裡話裡的意思,夏油傑甚至歪了歪腦袋,話語裡滿是無辜。
“嗯?如此什麼?”
“……沒什麼,看書挺好的。”
我竟不知夏油先生你還會萌混過關!
“請問您老對這位作者的書有什麼看法嗎?”
千裡靠近對方,在隔了一人距離的旁邊坐下,然後……
硬生生從對方沒蓋全的一角抽出了最上麵的一本。
是《祭品》。
“比如說這一篇?”·
千裡晃了晃這本月刊,忍住羞恥感,一本正經地詢問。
“有什麼感想嗎?”
“就這麼確定我看過?”
夏油傑隨口反問了一句,但是也沒有讓千裡回答的意思,反而把手中翻了大半的《幽靈》放到腿上,做出思考的樣子。
“感想談不上,隻是打發時間的東西而已。”
隻是在昨晚看完之後覺得可能有些地方看得不清楚所以再詳細看一遍而已,他隻是中午補覺之後現在睡不著,絕對不是控製不住!
心裡為自己大晚上看書的行為作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夏油傑瞥了眼《祭品》,略微思索了一下裡麵的內容,篤定開口。
“儘是猴子的惡意與自我的欺騙。”
無論是從村民的角度,還是從主角的角度。
“那麼這本呢?”
見夏油傑意外地配合,千裡再度抽出另一本有《信徒》的月刊,晃了晃示意。
“夏油先生可以告訴我嗎?”
夏油傑回答的乾脆利落。
“弱者等死就可以了。”
《活著》被完完整整的被遮在了布料下麵,千裡隻能放下手中的雜誌,直接說名字。
“那《活著》呢?”
“太弱了,不夠強,也太蠢。”
“《幽靈》?”
“蠢。”
“噗——”
千裡被這除了第一個還算多幾個字剩下越來越雷同的回答給逗笑了。她聽過那麼多的理解,頭一次聽到夏油傑的這中說法。
夏油傑沒說話,遞向千裡的眼神卻帶著詢問。
“夏油先生的回答很有趣。”
千裡實話實說。
“也有些意外夏油先生會這麼配合。”
她都做好了其他準備了,沒想到對麵的配合讓她確定了某個想法。
這個人,他十分清楚他自己的……
“看來是我之前的事情讓你誤會了,我也不是什麼嗜殺之人。”
這句話他可是出自真心,因為誰會為覺得殺討厭的猴子是罪呢?
“畢竟——”
黑色的眼眸隱藏在彎著的雙眼下,朦朦朧朧的月色讓人看不真切。
夏油傑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幽靈》,不知用什麼心態,像是一句玩笑,又似乎帶著認真,勾著唇角懶懶散散的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我對於同類可是很心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