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暗英雄？”
阪口安吾大跌眼鏡, 一臉懵逼。
“怎麼會是這個？”
明明這本書裡麵可以組成矛盾的地方那麼多，怎麼偏偏這種他想都沒想過的“黑暗英雄”成了熱門？
難不成因為他日常加班沒時間和大眾接觸，就開始了解不了人民群眾的心理了？
“很好笑, 對吧？”
太宰治抬眼看向對方。
“安吾你覺得呢？”
“黑暗的英雄什麼的, 怎麼可能啊……”
阪口安吾揉了揉額角，說出自己的想法。
“正因為我是黑手黨，所以我清楚地知道我們所做出的到底是什麼, 因此我才不會讚同那種說法。”
“首先，英雄的定義是有抱負、不畏艱險強/暴, 為民族或先進階級的利益作出重大貢獻的傑出人物。（注）雖然看似和反派所做出的沒什麼區彆，但是內裡卻是天差地彆。”
“英雄與反派都可能會手染鮮血, 甚至可能都不是一條兩條的聲明, 但是所謂的英雄，大都是站在台前，持著眾人的希望負重前行。”
“縱觀曆史, 哪怕是真正在暗處行動的‘英雄’那也是以自身為薪火達成目的。而在幕後操縱一切的反派這種人, 與其說是‘黑暗英雄’, 不如說是梟雄……或者奸雄更為合適。”
橫行霸道，蠻不講理，雄而不奸，這是梟雄。（注）
奸猾狡詐，心懷野心, 奸而雄者, 這是奸雄。（注）
甚至反派更像是兩種的聚合體。
一連串說了好幾段話，阪口安吾的聲音也越來越嚴肅，身為文職人員和其他人比一向有些弱氣的身板也在這一刻不自覺地挺直，某種可以說是凜然的氣勢從身體中生出。
“罪惡不會因為目標的偉大就變成一種理所當然, 肆意地決定他人生死本就是一種罪孽。”
太宰治微笑著總結了一句話。
“真正的英雄與眾生為戰友，虛假的英雄以眾生為棋子。”
織田作之助放下酒杯，淡然開口。
“黑暗中也許有守護者，但絕對不會自認救贖。”
絕大多數人，都是在背負罪孽前行。哪怕是看似隻在後勤打雜沒有接觸殺人工作的他，也有作為殺手的過去。
三個人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所——以——說——啊——”
太宰治拉長了聲音。
“看不清自己的人有那麼多，都讓我不知道笑什麼好了。往日裡我還覺得森先生真是個……，現在看來他的自知明真的是一大優點。”
網上那麼厲害的兩派吵架當然不止是港口黑手黨，或者說是橫濱在操控輿論，千裡作為一個擁有全日本讀者的作家，在網絡上討論的人自然囊括了全日本。
而日本黑/道又不是隻是橫濱有，更何況還有各式各樣其他黑暗中的職業，有些中二少年即便當個不良心裡都覺得自己能上天。
所以支持“黑暗英雄”的除了那些被誤導的傻子讀者之外，更多的是那些拎不清的東西。
至少森先生可從沒有覺得自己就是黑暗中的聖光要拯救世界，他忽悠中也的那一套“首領是組織的奴隸”可是還曆曆在目。
畢竟他就是個利益至上的人，就算艸人設想要在普通人眼中洗白一點或者糊弄那些傻的下屬也不可能艸成“黑暗英雄”這種鬼東西： ）
雖然《暗潮》裡的反派陰謀算計的時候和森先生算計人的時候簡直一個樣。
阪口安吾就看著太宰治張口diss頂頭boss，不敢吱聲。
有些話太宰說可以，他這種有分寸的“小職員”不行。
“太宰你的意思是……其他地方的……”
阪口安吾瞬間理解了太宰治透露出來的信息，他眉頭蹙起，繼續詢問。
“除此之外呢？就隻有這一種做大嗎？”
至少港/黑食堂因為“黑暗英雄”的事情打起來了他還以為隻是因為都是黑手黨，所以考慮問題也先貼近自身所以並不嚴重，再加上工作忙也沒繼續關注。
結果現在竟然就這樣了？官方怎麼回事？就看著這種說法起來？
“其他的觀點當然也有，而且最近也有反超的趨勢了，但是畢竟有很多人看不清定位。”
淺金色的液體安靜地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等待，細小的氣泡偶爾從杯壁離開，用著極快的速度來到最上方，而後又靜默下來。
太宰治的食指按在酒杯的邊緣，微涼的溫度由指尖傳遞，他輕輕地歎了口氣，曲起食指在玻璃的杯壁上彈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
“千裡可是要難過死了吧。”
“千裡……”
依舊不太適應的阪口安吾艱難地動了動喉嚨，還是決定用以往的稱呼。
“千裡老師她不是那個‘黑暗英雄’派的嗎？”
果然，千裡老師是正常的，隻是被彆人鑽了空子而已！
“事實上千裡她相當討厭反派。”
回答阪口安吾的是織田作之助，作為和千裡生活在同一屋簷下的老父親，他對於千裡絕對是最了解的那個。
“在這本書寫出來之前，千裡就在苦惱到底要怎麼才能讓讀者討厭主角。”
“討厭……主角？”
阪口安吾有些不明白。
“可是目前來看的話……主角應該沒有什麼讓人討厭的地方吧？”
畢竟主角一整個家族都沒了，那叫一個慘。
難道這就是注定成為國寶的作家和普通人與眾不同的思想？其他作家想的都是怎麼樣讀者喜歡自己的主角，結果千裡老師都已經到想要讓讀者討厭主角了！
“是，因為千裡前一陣很高興的和我說她想通了。”
織田作之助回想千裡那時的樣子，感歎開口。
“她說讓讀者討厭主角很難，但是讓讀者討厭反派就會很簡單，就決定讓討厭的角色成為反派，甚至還殺了主角一家，覺得這樣讀者肯定特彆討厭他。”
說到這裡，織田作之助欲言又止。
“結果……安吾你也知道了。”
阪口安吾：“……”
是，我知道了，外麵估計已經是鋪天蓋地的“反派英雄”說了。
“千裡老師她……”
阪口安吾簡直要為千裡感到心疼了。
把最討厭的角色作為反派，結果書出來之後外地直接出現了“反派英雄”說，最重要的是人數估計還不少，而且還有很多人渾水摸魚。
換個人怕不是要氣到爆炸。
“瞞了幾天，最後瞞不下去了。”
畢竟網絡上都已經鋪天蓋地了，時不時還蹦出個推送，想要讓千裡做好準備緩緩都緩不了多長時間。
“從昨天知道了開始一直沒什麼精神。”
想著千裡強打精神像是沒事人一樣不想讓他擔心的樣子，織田作之助都覺得心疼。
儘管發表出來都是做好了被評價的準備，也知道不同的人都會有不同的看法。
但是不管怎麼說，被這樣誤解肯定會讓人覺得難受。
“雖然有反對‘黑暗英雄’的人，但是隻要‘黑暗英雄’的說法還存在，大概很難不覺得難受吧……”
但是這種地方還沒辦法說道理，如果是小作品不成氣候根本都不用去關注，可作為一個已經是現象級作家的千裡老師來說，出現如此之高的影響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總不能怪《暗潮》太好看了吧？而且人家作者都打心裡討厭反派，誰承想效果卻這麼陰差陽錯？
“可不就是如鯁在喉？”
太宰治撇了撇嘴，慢悠悠的說除了後一句的評價。
“讓人惡心。”
愚蠢到看不清自己的、身在黑暗還做著可笑英雄夢的、想要趁此機會做些什麼的。一個個都伺機而動，在暗處扭曲著想要攀附上來。
“所以應該是我出馬的時候了吧？”
太宰治看向織田作之助。
“說實話，反派的設定我一看見就討厭，可以和千裡一起痛罵反派。”
“有太宰支持千裡應該會很高興的。”
織田作欣慰的點了點頭，空氣中一時間安靜下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良久，阪口安吾打破寂靜。
“如果不出意外，咱們這邊也是會利用輿論的。”
甚至估計早就已經開始了，畢竟現在的港/黑首領並不是一個普通的角色，甚至……
阪口安吾回想著和森鷗外直麵時候的場景，忍不住在心裡做出了對比。
足夠隱忍、心狠手辣、智謀過人、甚至就連執棋人的說法也足夠相似。
但是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暗潮》中的反派更加自負，能說出那番“我即聖人，我即罪孽。”的狂妄話，為了國家甚至更為瘋狂。
森鷗外……他要什麼，阪口安吾看不透。
“輿論啊，真是個有意思的東西。”
太宰治漫不經心地嗤笑一聲。
“但是也沒多長時間了。”
就拿橫濱來說，雖然因為淪為租借與戰爭的原因讓黑手黨在這片城市裡紮根崛起，政府看著分外無力。
但是好歹也是政府，作為日本最權威的官方也不會放任這種爭吵蔓延開來。
沒有一個官方會喜歡“黑暗英雄”說的。
“雖然確實是輿論的好時候，但是可以的話我真的一樣這樣的說法快點過去。”
阪口安吾露出苦笑。
“‘黑暗英雄’什麼的，真的感覺一聽到就有種頭皮發麻的惡寒。”
“畢竟黑手黨就是暴力與罪惡的化身不是嗎？”
太宰治拿起自己的酒杯輕輕搖晃，淡金色的酒液傾斜著，又在下一秒向另一個方向而去。
“啊，能快點過去就可以了。”
事情已經發生，但是每天看到那些和看不到的感覺到底還是不同的。
織田作之助左手舉起酒杯，靠近太宰那邊。
“要敬什麼嗎？”
太宰治想了想，及其自然的開口。
“敬不存在於黑暗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