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一天,董美人娘家遠在千裡之外,而季家又沒有長輩,不用敬茶禮親,也不用準備回門禮這些。
董美人找仆婦來,打聽了一番家中情形。
之前雖然在宮裡,就有皇後身邊的女官拿著婚冊過來,挑人選是問過她的,等定了季千總之後,也大致說了季千總的事兒,不過這中間過了幾道手,倒底跟自己親自打聽出來的,還不是一回事。
董美人,如今不能稱美人,應該稱做季董氏了,聽到仆婦們說起季千總平時的總總,倒是對這位夫君有了些了解。
就是個性情簡單粗豪,身板健壯,技藝不錯的武人。
季千總這一走,就一天沒回來。
雖然他有提過,若是董氏在家裡悶了,可以帶著仆婦們上街走走。
據仆婦們說,京城走了不少達官顯貴,市麵上的都是普通百姓,各處的商鋪大概是怕北蠻人真的來了,大家血本無歸,幾乎全部的貨都在降價甩賣……
而百姓們大概也是抱著萬一北蠻人打過來,這輩子還沒吃過/沒用過XX,不如豁出去享受一把的念頭,但凡手裡有幾個閒錢的,就都上街胡花海吃了。
沒過幾日,京城平民們就覺得這裡頭的好來了。
那些吃的,用的,是真實惠啊!
而且市麵上少了大批的達官顯貴們,那是真省心,舒心,放心啊!
不用怕走著走著,突然就來了車轎得趕緊讓路,也不怕街上那些狂浪子弟縱馬狂奔,更不用怕狗腿子仗勢欺人,吃拿卡要……
一時間,倒恍然有大晉朝初建時的政治清明!
好些平民就在私下裡議論,隻希望那幫子高官顯貴,往南逃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了。
所以仆婦們跟新太太說這些,其實是希望新太太能起了心思,去外頭采買遊玩,她們也能跟著沾光,不過董氏覺得自己新嫁娘第一天就往外跑,未免有些不像,於是就窩在家裡閉門不出。
誰能想得到,季千戶竟然一整天都沒回來呢?
隻在傍晚時分,派了個小兵回來報信,說是碰了上緊急軍情,季千戶被抽調出城去了,讓董氏好生在家,吃喝隨心,等著他回來。
這一等就到了第三天。
仆婦就來勸董氏,“太太,以往大人有軍務在身的時候,十天半個月不得回來也是常有的事兒,不過閒的時候那也是有十天半個月的假的,如今家中又沒彆個人,太太獨守在家裡也實實地無趣了些,不如就依著大人所說,上街上逛逛,買些得用的物事也好,就當是太太三日回門了。”
董氏還在猶豫,另一個仆婦也上來勸。
“是呀,太太,現如今外頭各街各坊,都紅火著呢!”
“隻因咱們皇爺聖明,念著京城百姓生活不易,特意挨家挨戶地給發了什麼花銷憑證,上頭寫著各家住處,人口幾個,拿著這憑證,在各個鋪子裡都能減錢兩成呢!”
董氏愣了,“這減錢兩成,那鋪子不是要虧?”
那些賣貴重東西的鋪子倒也罷了,就算減錢兩成,那也是筆不小的開銷啊。
仆婦笑嘻嘻地,“他們虧不了!皇爺說了,鋪子裡減錢多少,即日起就減稅多少!”
這樣一來一去,鋪子的錢看著沒多也沒少,但賣出去的流水多了,也算是變相地多掙了。
而平民百姓呢,也少花了不少銀子,有精明的多囤點,都能省下來一年的開銷了。
“不光是這樣,皇爺還給京城中沒房沒地沒鋪子的貧苦人家發銀錢哩!”
“像隔著兩條街外的那條狗尾巴巷,住的都是租在大雜院裡的精窮人兒,有的一家生了五六個娃,連條齊整的褲子都沒有的,這回可算是該著了,按人頭算,一個人能分到一百錢,一家子就是一千文,除了錢還不算完,還能領上十包糧食和布,誒呀呀,這多好的事兒啊!”
這仆婦說得那個羨慕勁兒啊,恨不得自己立馬也有五六個精窮娃,領上那些錢和東西似的。
董氏張了張嘴,好半天才道,“陛下果然聖明。”
仆婦們都已經說成這般的天花亂墜了,董氏又不是個木頭人,自然心動。
於是主仆三人略收拾一番,帶上自家才發的花銷憑證和銀錢,就出門逛街去了。
一路走,一路逛,果然如仆婦們所說,市麵上格外的熱鬨。
不管是買的,還是賣的,都有股子天上掉錢的喜氣洋洋勁兒。
董氏出宮的時候就有嫁妝,而季千總留給董氏的零用也有二三十兩,手裡有錢,又逢著便宜,旁邊還有仆婦們花言巧語地捧著,董氏不由自主地就買了不少。
什麼絨花珠鈿,胭脂水粉,衣料繡線,蜜餞點心……一通買買買,果然是舒爽之極。
回到家中,將買來的物件,也分給兩個仆婦一些,樂得倆人合不攏嘴,好聽的話不要錢一般地往外撒。
如此十來日過去,季家的男主人總算回來了。
季千總胡子拉碴,渾身又臟又臭,活像是從馬圈裡打滾過來的。
一回來就嚷嚷著要沐浴吃喝。
董氏在季家這十幾日,已經很有了當家太太的架勢,見狀就趕緊指揮著人燒水備飯。
浴桶裡的水熱氣騰騰,不燙不涼,乾淨的衣裳都準備好擺在木椅之。
季千總在新婚妻子麵前,那是一點也不忸怩,豪放地解了身上的盔甲鎖帶,就朝地上一擲。
這些盔甲鎖帶,加一起也有幾十斤重,撂地上呯呯有聲,還帶起不少塵土。
董氏賢惠地上手去拾,她費了好大勁兒才把這一堆東西給抱起來,卻在其中掉出個油布袋子來。
這油布袋子有一臂長,巴掌寬,這袋子口上還用紅漆打著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