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霸王彆姬
彼時年少,正是爛漫年華之際,他與師哥是否也如麵前的兩人一般,互相搭台對戲,隻對方一個輕微的皺眉,也能夠猜出對方所有的所思所想所感,
程蝶衣就這樣子站在回廊下,目光帶著幾分迷離的渙散,看著麵前這對少年的互動。師哥分明還是那個師哥,隻是師哥原本兒時給予他的溫柔此刻卻給了另外一個記憶力不曾出現的俊秀少年。原來,便是沒有了他程蝶衣,段小樓也自會有屬於他的虞姬。就不知道這一世同段小樓搭戲的少年是否會重蹈他的覆轍,走上一條注定前路暗沉的道路。
程蝶衣分明還記得血液噴飛時的灼熱和震顫靈魂的疼痛,也記得自己窮儘一生的癡戀,最後卻換來一場錯付的傷痛,他更知道自己對於師哥的滿腔眷戀仍然如影隨形一般癡纏著他,可這份癡戀到了如今卻又得了些釋然,得了些空茫後的平靜。
若是換做曾經的他,看到師哥如此親昵地與另外一個少年搭戲,站在師哥身邊的搭檔竟然是他人,怕是早就已經怒氣蓬勃,理智全消,可此刻,他卻能夠如此理智地站在這裡,看著麵前的場景,明明心中依稀還能夠聽到血滴落的聲音,卻已經沒有了如飛蛾撲火般的不顧一切。
“豆子,你病好了?”
段小樓的聲音在耳邊仿佛隔著一層膜似的傳了過來,驚醒了程蝶衣:“大師兄,我的病已經大好了,。不打擾你們練習了,我再四處走走散散心。”
這些話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就好像他們兩人之間從頭至尾也隻不過是同一個戲班子裡簡單的師哥與師弟之間的關係,背轉過身子的瞬間,程蝶衣臉上剛剛還掛著的鎮定笑容卻帶出了幾分虛無的飄渺和空洞。隻是,這份茫然並沒有存在多久,就被早就在一旁看著一切的顏鴻的霸道給衝散了一切。
腰肢被顏鴻有力的臂膀毫不避諱地攬住,耳邊更是被顏鴻灼熱的氣息所侵占:“既然感覺好些了,我知道今兒個戲樓有趙先生的戲,不若我們今天就去看一看?”
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的程蝶衣,看著四周來來往往的人,不由得掙紮了一下,紅了兩頰,羞了雙耳:“鴻子,放開,這麼多人看著呢。”
便是當初與師哥最親密的時候,兩人也未曾這樣子大白天地勾著彼此,倒是因為從小睡大通鋪的緣故,加之那時戲班條件不好,洗澡也都是在公共的大澡堂洗漱的,好多次他倔脾氣一上來,惹得師傅生了氣,被罰了之後,還是師哥幫他洗的澡。可那些事情也都是還在青春懵懂的狀態下發生的,那個時候的他也隻是簡單的小豆子,還不是後來明了了自己的心思,一心一意地想要做師哥的虞姬的程蝶衣。
“豆子,你這一場病下來,怎的倒是和我生分了不少?我們自小一起長大,說好了要一輩子這樣子親密的。我可是都想好了,這輩子連媳婦都不娶了,隻守在你小豆子身邊。怎的,你卻是要反悔了不成?”顏鴻這話的確曾經半試探半圈養姿態地跟昔日的小豆子說過,不過,那個時候更多的是想著潛移默化地將他們兩人就應該屬於彼此的觀念給灌輸到小豆子心中。現在舊事重提,自然是為了能夠攻城略地,直接將程蝶衣心中原本對於段小樓這個師哥的滿腔深情摧毀,取而代之的則是他的強勢地位。
“你……”程蝶衣想要反駁,可偏偏記憶力跳出來的畫麵,又實實在在地說明著顏鴻所言非虛。兩人不止一次地大被同眠互相說著眷戀的話語時,曾經談及此事。甚至,很多時候,顏鴻所做下的承諾,也都是因為當時的“小豆子”心底的不安又泛了上來。他若是此時辯駁,倒真顯得自己有多麼的刻薄寡恩。
顏鴻待自己的好,便是沒有這一世的記憶,光從這幾日顏鴻衣不解帶地守在自己身邊的事情,便能夠看出許多端倪來。他無法駁斥顏鴻對自己的好,或者說根本就無力去抗拒這樣一份強勢又自然的親昵。
“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戲嗎?我現在就去換一身衣服。”無奈之下,程蝶衣隻能選擇了退讓。
偏生連換一套衣服,顏鴻也不給程蝶衣一份安生,也不給他機會好好地去理清眼前這錯綜複雜的情況,拿著白色的單衣,程蝶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頗有些羞惱地說道:“你出去,我換衣服呢。”
“嗬嗬,豆子你還真是害羞了。我們倆以前一起洗澡,一起睡覺的,有什麼沒有看過。而且你忘了,我可是喜歡光著睡覺的,你不是也被我帶著不喜歡睡覺的時候有這些衣物束縛著了?這些日子為了照看你,我才和衣而睡的,怎麼你現在不過是換個衣服還跟個娘們似的婆婆娘娘起來了。”
程蝶衣拿著衣服這是說什麼也不是,經曆過上一輩子那起起伏伏的人生,又曾經在那十年裡被坑害過,什麼屈辱都經曆過了的程蝶衣,本能地知道他如今這樣的死而複生的情況,便是重生在了自己的身體內,那也是極為詭異的。若是讓人知曉了他的異常,怕是又是一場災難。更何況,這一輩子很多事情都同記憶中的不一樣了,這也讓程蝶衣做事難免又有些謹慎。想到記憶中的“小豆子”確實如顏鴻所言,兩人經常什麼都不穿地便躺在一個彆窩裡親密地相擁,便是早上起來,男子正常的反應也是兩人之間互相用手給對方幾分歡愉的。
原本這些畫麵,程蝶衣不去想,便也不覺得有什麼。這一想起來,又是如今這樣的情狀,不由得讓他從頭紅到了腳,隻覺得,麵前的顏鴻的眼神就跟要扒光了自己的衣服似的。他這情況,同顏鴻之間,到底算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