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希望(2 / 2)

楊珊立即把小女娃往胳膊下一夾、轉頭狂奔到兒童房間,跳到陽台上,撬棍鵝頸勾住陽台欄杆,抓著撬棍往下爬的途中將哭叫不止的小女娃塞給來幫忙的李哥。

陳紅妹聽到兒子叫聲又看到自家女娃被帶出來,也跑到了自家院壩裡。

李哥沒把孩子還給她,抱著就跑。

“小丫、小丫!”陳紅妹六神無主,下意識跟著跑。

“你們乾啥?!”

先是劉老實鬼喊鬼叫、後是劉家大兒子不住尖叫,左鄰右舍皆被驚醒,一個穿著老頭衫的老人推開窗戶,一看到劉老實家小姑娘被外地人抱著跑,當即怒喝出聲。

另一家,兩口子起床看情況,見狀男的提鋤頭、女的抓掃把,氣勢洶洶地衝出來。

李哥一手抱著小丫頭,一手揚起“意誌”出品的無限子彈MP5,朝天連開數槍。

老頭子“哐”地一聲把窗戶鎖死,衝出來的兩口子也驚叫著退了回去……

這也算是孫井空乾了點好事了,家家戶戶都有人去看過吳家大院的熱鬨,這些村民看見槍械曉得害怕。

“聽好了!敢出來就要死!開門也要死!”李哥直著脖子大吼,“不要命的就開門出來,看看是你全家腦殼硬,還是槍子硬!!”

“誰敢亂開門,殺你全家!!”

李哥故作瘋狂地一通大吼,曬穀場周邊七、八戶人家原本開燈看情況的都被嚇得立馬關上燈,怕被這個拿槍的瘋子盯上。

李哥這輩子就沒這麼扯著嗓子吼叫過,低低咳了兩聲,抱著小丫頭朝著之前的藏身處狂奔。

楊珊一把扶起嚇癱了的陳紅妹,快步跟上。

隔著曬穀場停下來,李哥放下小丫頭、任由農婦將自己閨女摟緊,邊看時間邊問:“你家裡除了男人小孩還有什麼人沒有?”

“沒、沒了。”陳紅妹被嚇得夠嗆,抱著小丫直哆嗦,“家裡老人、去年走了。大伯子……沒和我們住。”

李哥、楊珊兩人沒功夫寬慰她,同時看向劉老實家。

從楊珊抱著小丫頭跳窗出來到嚇退村民、到穿過整個曬穀場,已經過去半分多鐘。

兩人盯著那扇敞開的木門沒多久,一團漆黑的玩意兒便從門中擠了出來……

不知是不是吞掉兩個活人的原因,這東西看上去仿佛變大了一點點,但並不會給人臃腫感,仍舊似雲似霧、似散似聚,蠕動著緩慢前行。

“它”的下一個目標似乎是挨著劉老實家院壩的鄰居,剛才有兩口子想衝出來阻攔的那家。邊緣處的黑色霧團不住起伏、像是邁著一點兒也不萌係的小碎步那樣,緩緩地向這戶人家移動。

“那是誰家?”李哥回頭,壓低聲音問。

陳紅妹看不到從她家裡出來的黑霧,她直到現在也不明白自己家裡發生了什麼,隻能從楊珊的舉動推測……似乎是這個拿著撬棍的小姑娘嚇到了他的大兒子。

楊珊從她家二樓爬下來時屋裡還有大兒子的聲響,她雖然本能地覺得家裡出了事、這兩人不是好人,但也明白這兩個凶神惡煞應該沒有實際傷害她的家人,沒有產生太強烈的對立情緒,老老實實地小聲回道:“是大伯子家。”

李哥了然點頭:“你大伯子家幾口人?”

“兩口子,一個娃娃……”

楊珊道:“娃娃住哪間屋?”

陳紅妹神色畏縮,卻還是硬起頭皮咬緊嘴巴,不肯回答。

李哥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往大伯子家門口看。

陳紅妹不解地將視線轉過去。

不久後,這個以蹲姿抱著閨女的農婦,一屁股坐到地上。

大伯子家門口台階上,先是出現兩條腿,再來是軀乾,再來是雙手、頭……

這個突兀地憑空出現的人,哪怕隔著幾十米距離、光線也不夠好,陳紅妹仍能認出那是她的丈夫,劉老實。

她的丈夫直挺挺地站在大伯子家門前台階上,上身僵硬地傾斜,仿佛被什麼東西摁著頭那樣、用額頭撞門。

咚……咚……咚……

屋內沒有動靜,李哥剛才放的狠話還是有效果的。

但“劉老實”並不肯放棄,依然執著地、堅持地,用額頭一下下地撞著門。

咚……咚……咚……

曬穀場另一頭,目睹這驚悚一幕的陳紅妹眼睛一翻、就要暈倒。

楊珊李哥同時出手扶住這個瘦小的女人,楊珊還把已經被李哥麻睡著的小丫頭接了過來。

李哥抓住農婦肩膀用力抖了下把她震醒,嚴肅地道:“剛才你家門也是這麼被敲響的,我和我同伴都看到了。她把你拉出來、又冒險去爬你家二樓,是為了救你們娘倆。”

“我們是吳老三家騙來的,和你家沒仇沒怨,沒道理看到能幫的情況不伸手。”

陳紅妹驚懼的視線控製不地往用腦袋敲門的丈夫身上飄,呆滯了會兒,忽然仰頭,感激地看向楊珊。

她男人死了……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楊珊:“( - )……?”

李哥古怪地盯著陳紅妹看了兩秒:“那個男的是……你男人?”

陳紅妹點頭,雖然遇到了這麼可怕的事,她臉上居然浮現出抑製不住的笑意。

這個看上去仿佛四十多歲的瘦小農婦,其實才剛三十出頭。

鄉下像她這樣的女人不少,讀完小學、好點的人家能讓讀個初中,就輟學回家做農活。到了十五、六歲的年紀,父母便會安排著找親家,商談彩禮嫁妝、把人嫁出去。家裡少個麻煩,嫁妝還能貼補下兒子們的婚房。

陳紅妹小學畢業在家裡做了兩年農活便被父母嫁給了大她十幾歲的劉老實,十六歲時,便給劉老實生了個大胖小子。

熱衷於把子宮變現成人生保障、信奉乾得好不如嫁得好的無知女人,熱愛意~淫~不管嫁給什麼男人、包括鄉漢都能“一舉得男”、被嬌寵被疼愛的婚姻生活,而現實是很殘酷的……十五歲嫁為人~妻、丈夫老實憨厚麵相端正、夫家在村裡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陳紅妹,既沒有嬌寵也不可能被疼愛嗬護,照樣要起早貪黑做活,照樣要接受丈夫的鐵拳教育,膝蓋磕在地頭上過活。

真正的鄉村生活不是田園牧歌,而是永遠曬不完的太陽和乾不完的活計,淳樸的鄉間漢子也不是隻會憨笑和埋頭乾活,打牌輸了,在外麵受了氣,關門揍妻便是最能有效發泄壓力的低成本娛樂活動。

城市裡的家暴者把妻子毆打躺平後至少會跪下來求懇妻子原諒、回頭,留在他身邊繼續享受老拳教育,鄉村農漢可沒這麼“高素質”,打了就是打了,沒打死繼續當牛做馬。

小的時候在家裡被家長打,還沒長大又被轉移到陌生環境中、被“家人”打,但被生活鍛打得失去驕傲、自尊、羞恥、希望、理想,變得唯唯諾諾、在強勢的人麵前畏畏縮縮的陳紅妹,歸根到底還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大活人,意識到劉老實已死的瞬間,哪怕她現在處境不妙、還被拿著槍械的危險份子控製,她最大的感受仍然是一身輕鬆,仿佛壓在她頭頂的大石頭終於被搬開了一般。

身為男人的李哥,看見這麼個死了老公便喜不自勝的女人,那真是哪哪都不自在……

不過這農婦沒有痛哭流涕嚎男人對他們來說也是好事,李哥忍住不適,擺出溫和人設:“你們村子裡死過姓梁的一家人,這事情你知道的吧?”

“知道。”陳紅妹合作態度比之前好了很多,“小丫剛出生時出的事。我……我聽說,好像是趙先林害死的那一家。”

“梁家人的事,你男人和你家大伯子有沒有插過手?”

陳紅妹慢慢低下頭去,沉默了會兒才磕磕絆絆地道:“梁家人……很好,人太好了,在鄉下要被欺負……”

“當初梁家回來,第一個就喊劉家兩兄弟去跟他搞大棚,說是勤勞致富,賺乾淨錢……”

“一開始我男人和大伯子都高興,天不亮就過去忙……”

“後來梁家男人一死,我男人又說搞大棚太累,還不如聽趙支書的話,跟著趙支書走……”

陳紅妹聲音漸漸變小,抬起頭來時,已是淚流滿麵:“我也是個沒良心的,梁家媳婦在生時,還說要領我們婦女搞創業,自己兜裡有錢,對著男人也硬氣……這些年來,我怕劉老實打我,硬是……硬是沒想過,幫他們家喊句冤……”

這次,兩名任務者都沒有安撫她,隻是沉默地看著這個農婦壓抑著聲音小聲抽泣。

“這種大事,村裡是不讓外嫁來的媳婦和年輕人曉得的。劉老實吃我吃得死,這麼多年我連村子不敢隨便出,怕他找借口說我和哪個男的眉來眼去、又把我打得起不來……說這些的時候,沒有瞞我。”陳紅妹麵色淒苦地自嘲了句,抬頭求懇地看向楊珊,“小妹子,梁家死不瞑目,要報複全村人,我認了,我也活該……你能不能救救我的小丫,她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娃娃……”

楊珊歎了口氣。

她也是在鄉下長大的,要不是到了入學年齡,她都沒法進鎮裡跟爹媽一塊住。

就算進了鎮裡,每年寒暑假,父母還是會隨便掏個十幾塊錢車費把她打發到鄉下。

鄉村生活的野趣、閒趣,楊珊非常清楚那都是城裡人的無病呻~吟,真實的鄉村生活是什麼模樣,她清楚得很。

可就算是如此……靠山村這些人搞出來的事情,仍舊讓她心浮氣躁。

眼前的女人也屬於她痛恨的類型,她真的很煩這種被磨去銳氣、不曉得戰鬥的同性,她們那“不得已”的屈服,讓楊珊極其恨其不爭。

但說到底……這樣的女人也不過是封閉環境中層層向下欺壓的最底層罷了。將矛頭對準她們的,也不過是同樣欺軟怕硬的盧瑟。

“你真的對梁家心存愧疚,那就好好地活下來,幫我們儘可能救下更多沒有直接參與殺害他們家的無辜者吧。”楊珊認真地道,“殺人是罪,鬼殺人也是罪。梁家人現在已經變成隻知道殺死所有活人的一道執念,幫助他們少犯錯,那他們就還能有一絲恢複人性的希望……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

活人有喜怒哀樂怨憎愛,因執念而保持不散的鬼魂,隻有怨憎。

被任務者乾涉過執念的鬼物中,隻有極少部分能恢複生前記憶、靈性,以鬼魂的身份成為任務者,更多的……變成了“意誌”出品的道具、裝備。

內中區彆,按資深者們的猜測,有很大可能在於鬼物的執念消解過程中,犯下的罪有多重。

楊珊越是了解七年前慘被滅門的梁家,便越是期望這家人能夠獲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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