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張昭整個人都傻了。
顧不上心疼還沒問世就夭折的打假(蹭熱點)視頻,張昭手忙腳亂提起褲子狂奔回房間:“粗事了!快看這個!”
已經有些睡意的倪平和馬鶴軒,一下就精神了。
手機直播窗口中,白說白話這個平時跩得二五八萬的家夥還在一遍遍地求懇神通廣大的網友們幫他找“大師”,姿態之卑微、情緒之崩潰,那是影帝都演不出來的水準……完全刷新了三人組對這個假想敵的認知。
包括張昭在內,三人組一直把白話哥當假想敵、一直對這個家夥羨慕嫉妒恨,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們搞的主播id“白無常”和“白說白話”最開始注冊主播id、發表第一個視頻的時間前後隻差幾天,且還參加了同一期新人大賽。
結果嘛……剛開始學著搞自媒體的三人組做出來的視頻又臭又長毫無亮點,直到新人賽曝光期結束點擊都沒過千,技術沒比他們高多少、但卻剛好抓住熱點的白話哥卻是嶄露頭角,第一個視頻播放量就奔五萬去了。
三人組磕磕絆絆地琢磨拍攝技巧、抓破頭皮想題材想點子想文案,辛辛苦苦地掙紮在大堆頭底層主播中、為了幾條支持彈幕感激涕零時,“好風憑借力”的白話哥混得風生水起,單個視頻播放量十萬起步,彈幕以千計。
對一開始把白話哥當成同期新人、當成衡量自身才華標準線的三人組來說,不羨慕嫉妒恨,那完全不闊能……
所謂你的敵人比你的朋友更了解你,雖然白話哥很可能都不知道三人組的存在,但三人組確實是往死裡下過力氣研究過白話哥的崛起之路——這家夥確實是那種肯為出名拚命的人,請水軍團隊炒熱度、抱較大型的自媒體工作室大腿蹭流量、早期的視頻文案甚至專門找寫推廣軟文的寫手掌眼潤色,反正是為了能火,啥招數都願意試。
粉絲數過百萬了,能接到恰飯合作了,白話哥又迅速掃除早期為了儘快成名走過的終南捷徑痕跡,努力給自己塑造了個娛樂精神十足、但又有智慧有性格有底線有分寸的人設,將被浮誇視頻引來的粉絲牢牢凝聚在自身周圍。
這會兒收看直播的觀眾中會有人以為白話哥是在做戲、在炒作、在搞話題,但三人組都知道不可能——炒作搞話題不表示就能沒下限,要知道關注主播的粉絲跟癡迷偶像明星的狂熱女友粉媽媽粉完全不是一回事。要求不高、選擇範圍很大的主播粉絲除了看作品質量外也是很重視該主播吸引他們入坑的人設的,人設崩塌了粉絲翻臉比路人還快,脫坑了不往回踩一大腳都得算是真愛過。
主打顏值的女裝大佬要是被拆穿其實丫女裝後比一般路人還醜,那這女裝大佬的人設就得崩、粉絲就得散;主打正能量、鋼鐵直男人設的主播要是被人知道丫騙錢賣假貨還草粉,那涼起來也就是一夜之間的事。
說白了,網紅主播就是偶像明星的下沉降級版,入行要求沒有麵向主流市場的偶像明星那麼高,可要是不能打造出一個有自身個人特色的、符合下沉市場需求的鮮明人設,那這碗飯也端不起來。
白說白話的直播前後持續了二十分鐘左右,便被平台方乾涉、強製停播,黑屏的彈幕裡瘋狂刷起了問號。
“真的假的啊,這家夥弄假成真真撞到鬼了?真的假的啊?”馬鶴軒驚得語無倫次,“這也太……我靠,不是開玩笑的吧,這世界上真的有鬼?!”
“要是假的話,白話不至於搞出這麼丟人的事出來吧,除非他百萬粉絲的賬號都不要了,這行飯也不吃了。”倪平給震驚得都有點精神恍惚了,理智倒是還在線,“這事兒發酵一晚上,說不定到明天主流媒體都會轉發報道。公然宣傳自己中邪了、被鬼纏上了,還求觀眾給他找大師,說輕了是封建迷信,說重了扯到邪教上都有可能,反正不管白話是真的中邪還是發癔症,他都得社會性死亡。”
見倪平居然還有閒心分析這次直播後白話哥的下場,張昭急眼了:“你們能關注一下重點嗎,白話中邪前發的最後一個視頻就是在這裡拍的啊,我們這會兒就在他之前呆過的地方!”
“跟這裡有什麼關係?白話不是自己都說了這裡的鬼是他們搞假的嗎,這裡還住著人呢。”馬鶴軒道。
他覺得馮哥這個人古古怪怪,是懷疑馮哥搞不好不像看起來這麼正直大氣、沒準兒是個表裡不一的壞包,倒是沒有往彆的地方想。
“白話要是知道他中的那邪算怎麼回事,還能這麼丟人地直播求助?”張昭瞪著眼睛反問。
“臥槽……對啊!”倪平汗都下來了,連忙下床穿鞋,“我日這個坑貨坑了自己還把我們捎帶上了!”
“等下等下!”馬鶴軒連忙抓住倪平胳膊,“我剛才說那個馮哥給人感覺奇奇怪怪的,你們不信我也就算了,但他有句話沒講錯,大晚上的出去亂跑是真的不安全,這裡又不是市區,離顧家橋都還遠著呢,我們白天走過來走了多久,晚上走回去有多麻煩你們想過沒?”
倪平跟馬鶴軒對視一眼,又坐回床上:“也對,咱們不能亂,仔細想想,要是這座彆墅真的有問題,那管這裡的物業、住隔壁的鄰居,還有直接住在這裡的馮哥能不出事嗎?還能好端端的到處晃?”
“也是啊。”張昭一想有道理,緊繃的神經稍稍緩解,擦著汗也坐下來,“特嘛的,這事兒鬨的……”
“張昭,你會怕鬼?”馬鶴軒嘴賤了句。
“我不是怕鬼,是怕中邪!”張昭辯解道,“誰也沒見過真的鬼,中邪這種事卻是真的發生過的好不好,你們看武俠民間誌怪,提到咱們黔省和隔壁雲南都要提一嘴巫蠱術法,無風不起浪,誰敢打包票解放前咱們黔省真沒有這種邪門玩意兒?”
“中邪這種東西,確實不好說。”倪平也點頭,“不知道你們曉得不曉得,咱們華夏國南方這幾個省份各地農村其實都有內容特彆接近的怪談,說是幾十年前某地有某個會用邪術的人,可以把彆人挑著的豬頭變成人頭,嚇得彆人把人頭扔了,他去撿回來,人頭又變成豬頭。”
“咦?這個我怎麼我仿佛聽我家裡老人說過?不是我們黔省本地才有的古早說法嗎?”張昭驚詫地道。
“我以前也以為這個民間傳說隻有黔省有,後來工作上遇到蜀中來的同事,喝酒時聽他提過蜀中也有這種說法在老年人之中流傳。”倪平道,“出於好奇,去雲南出差時我跟當地老人搭話,也聽雲南的老人講過類似的古話,而且在時間上都相當一致,都比較肯定那個會用邪術的人出現的時間段是解放後五十到六十年代這個時期。”
小時候並沒跟家裡老人住的馬鶴軒一臉的稀奇:“那個年代又沒有電視手機,這種說法是怎麼在幾個省間流傳開來的?”
“這誰說得準呢?”倪平手一攤,“反正就跟張昭說的,這種邪門玩意兒到底有沒有是說不清楚的。反正白話哥的狀態明眼人一看就不正常,肯定不是一般的精神異常。”
張昭臉色又開始發白,深吸口氣:“以後我們還是彆往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跑了,狗命要緊。”
馬鶴軒正想嘲一句平時特彆拿大的張昭,忽然,擠在一張床上的三人都聽到一聲隱隱約約的抽泣聲。
原本坐在床沿的張昭立即把雙腿抬到床上、伸進被子裡,驚恐地看向兩個小夥伴:“你們聽到什麼沒有?”
馬鶴軒臉刷一下就白了:“喂喂,彆說你也聽到了啊?!”
倪平整張臉僵硬住,緩緩罵了一句:“我操……”
抽抽噎噎的哭泣聲再度響起,這次比上一次的一閃即逝長了一些,長到能讓人聽清楚這仿佛是個稚嫩的童音。
三個大男生呆了一呆。
隨即,三人不約而同跳下床,穿鞋、穿衣服,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間、衝進客廳,全速收拾背包……
“馮哥呢?咱們跑路是不是要叫上馮哥?!”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將個人物品往登山包裡塞的倪平關鍵時刻還沒忘記關心彆個。
“不知道!我剛才出來上廁所就沒看見他!”張昭道。
“彆管他了,我看他也不大正常!”馬鶴軒猙獰地叫道,“長期住這個地方,沒準他早就被鬼纏上身了!”
倪平打了個哆嗦,也來不及檢查東西有沒有收拾完,倉促地把拉鏈一拉、背包甩到背上:“快點,抓緊走!我們去找物業求救!”
馬鶴軒和張昭連忙抱起包跟上。
倪平剛衝到玻璃拉門處,整個人忽然呆住。
馮哥,站在門外。
這個很豪爽、很給人安全可靠感的大漢,半身籠罩在客廳燈光下,半身隱沒於黑暗中,雖無猙獰神色,卻讓人沒來由心底一顫。
馮哥不急不緩地拉開玻璃拉門,抬腳邁進客廳,將大門擋得嚴嚴實實,看不出表情的臉掃了一遍三人,淡然地開口:“你們怎麼還沒有睡覺?”
倪平、馬鶴軒、張昭:“……”
離門最近的倪平發現馮哥衣服下擺和褲子上沾著草葉,鞋子上還有不少泥巴。
顯然……這個人似乎在他們進房間睡覺後,還保持著頻率較高的活動。
倪平白著臉退後幾步,退到兩個小夥伴中間。
馮哥那似乎降溫了的目光掃過三人背著的大包,平靜卻不容回絕地開口:“回房去睡覺吧,天亮了,就過去了。”
理當人多勢眾的三個大男生,硬是被單槍匹馬的馮哥氣勢鎮住,齊齊變了臉色。
年級最小的張昭壓根頂不住,倉惶看向三人中最年長的倪平:“平、平哥?”
倪平:“……”
叫我有什麼用,我特嘛也很方啊!!
權衡了下製服住這個能一挑三的大漢再奪門而出的成功率,倪平隻能選擇暫時屈服:“……好,好的馮哥。”
說罷,不由分說拉住整個人都開始哆嗦的張昭和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馬鶴軒,掉頭轉回走廊裡。
馮哥站在客廳裡沒有動,目送三個大男生回到房間,又退到院子裡,關上玻璃拉門,消失在黑暗中。
幾分鐘後後,倪平將房間門拉開一條縫,鬼鬼祟祟地朝外打量。
“又不在客廳裡了。”
“我們趁現在趕緊溜?”
“不行……誰知道那家夥是不是蹲在院子裡盯著大門?”
“我早就說這個姓馮的有問題了,是你們不相信我!”
“彆事後諸葛亮了,說點有用的!”
“彆吵,我看大門我們是走不了了,找彆的出口吧。”
“嗎的房間裡這個窗子隻能抬高一小節透氣,根本鑽不出去啊!”
“等等、廁所!”張昭眼睛一亮,驚喜地出聲,“廁所的窗子可以整扇打開,咱們能從廁所出去!”
院子裡,馮哥正順著圍牆下方散步道繞行。
鵝卵石鋪的散步道因疏於打理,兩邊都長著過膝高的雜草,原本修剪整齊的觀賞灌木也將野蠻生長的枝蔓伸向路中,經過時若不留神,便會刮得灌木叢沙沙作響。
在黑暗中“散步”的馮哥緊繃著臉,雙眼銳利地掃視著四周,像是……正全神貫注地防備著什麼東西。
風中,忽然多出一絲淡淡的冰寒陰冷氣息。
馮哥停下腳步,凝重地看向某一方向。
晚風吹動草木的沙沙聲中,多出來若有若無的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