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萬?你怎麼不去——”搶劫啊!原本男人是想說這句話的,但看到葉青這張臉,他在最後關頭又將之咽了下去,不過語氣和神態也不怎麼好就對了。
葉青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於是淡淡道:“我這是真東西。”
真的不能再真了。
男人聞言,上下打量了葉青一眼,倒也沒再說不信。然而他橫看豎看,麵前這個也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女生而已,大學畢業了沒有都不知道。
如此,葉青的信譽度降到了最低。
揚了揚眉毛,男人一臉嗤笑的問:“既然你說是真的,那你告訴我,這東西是從哪兒弄來的?”
盤子嶄新,連磕碰的痕跡都沒有,就算是從宋朝小心翼翼供奉到現在,也不可能有這麼完整。
所以麵前這女生一定是在撒謊。
聽到這句問話,葉青沉吟了片刻,然後緩緩解釋:“我家祖傳的。”
“你的意思是,這些盤子也都是真品?”男人忽然一掃心中被耍的懊惱,反而有些想笑。
“是。”如果他要是真的開口,石器時代的自己都能給他找幾個出來。
不過那些器皿不好看,藝術價值也不高,聽說除了相關博物館之外沒有多少人喜歡,她也就沒費事去尋。想到這裡,葉青垂下了眼睫。
怎麼可能有人手裡有一二三……四十多件真盤子,那家裡得富裕成什麼樣子,還用出來擺攤?
體驗生活可沒有這麼體驗的,這叫敗家。
男人挨個數了數蛇皮袋上放的瓷器,抬頭看到她這樣,忽然就沒有撩妹的心思了,反而興致勃勃的準備給她科普點知識,“那你知道,真正的宋代汝窯天青盤值多少錢麼?”
這女生一看就是行外人,原本男人摩拳擦掌準備在大庭廣眾之下好好給她上一課,免得她以後再鬨出這種烏龍,全當是日行一善了。然而下一秒,女生的話讓他麵色一僵。
“知道。”葉青的聲音不疾不徐,更沒有半分賣弄的意思,她將自己所知道的東西用平靜的語氣講述出來,隻是稍微呆板了一些,活像掉書袋,“汝窯是北宋時期主要代表瓷,五大名窯之首,瓷器似玉、非玉、勝玉,其中天青為貴,粉青為尚,天藍彌珍。”
汝窯乃官窯,所出器皿具為北宋皇室所用,但這皇室中人也分三六九等。其中天青多被皇帝作為禦品,價值比起其他自然更勝一籌。
拿二十萬買塊瓷片行,買一個完整的盤子絕對不可能。
沒想到科普不成反被教育,男人張了張嘴,臉色有些漲紅。
對方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葉青倒也沒打算讓他下不了台,想了想,她道:“我是帝都大學曆史係的學生。”
所以知道這些事很正常。
抹了把臉,男人神情鬱鬱,“名校生?那你還來這裡騙人。”
誰不知道金滅北宋之後,汝窯也隨之消亡,因為開窯時間隻有短短二十年,從中燒製出來的瓷器到南宋時候就不多了,流傳到現在更是不必提,所存之量連三位數都沒有。
台北故宮二十一件,帝都故宮十七件,海市博物館八件,散藏在國外以及私人手中差不多隻有十件,林林總總加起來存世的大概七十九件。1992年,直徑八公分的汝窯小盤以154萬美元的成交價被米國藏家拍走。2012年,汝窯天青釉葵花洗更是拍出了2.0786億港元的天價。不提這些,其中一個汝窯出產的小殘件都能拍到六萬美元。
故而在潘家園這裡,要用二十萬買到這麼完美的汝窯天青盤,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哪怕是買彩票中一千萬都比這個概率大。
見對方就是不肯相信自己,葉青也懶得再同對方周旋,“我沒有騙人。”
“我用信譽擔保,學生證也可以給你看。”
現在證件偽造起來多簡單,幾十幾百塊錢米國常青藤大學畢業證都能弄兩張,還帶蓋章的那種。
男人下意識的撇嘴,然後他將手中觸感潤糯的盤子放下,聳肩道:“我窮,不買。”
這玩意兒誰上當誰就是傻子,他雖然有錢,但也不是這麼個造法。
語罷,男人搖頭晃腦的離開了這裡。
因為兩人糾纏了足足半個小時,國人又喜歡湊熱鬨,所以等他走後,葉青的攤子很快就被原本圍觀的人給擠滿了。
他們也想看看叫價二十萬的盤子是個什麼樣。
好幾個人嬉皮笑臉的找葉青聊天,除卻汝窯天青盤之外,他們還指著彆的盤子問東問西。
“那個是汝窯,那這個是什麼?”
“元代景德鎮出產的青花瓷。”
喲謔,比汝窯更厲害,“多少錢?”
抬頭看了對方一眼,葉青思來想去,決定再把價格往下降一降,“十萬吧。”
還是很貴啊!
唏噓片刻,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買不起。”
“但你能讓我拍個照嘛?”
很多年輕人是對古董沒有研究的,但架不住他們臉皮厚。這些人覺得東西好看,下意識的就想拿手機。
他們雖然聒噪,但到底還是有分寸的,當然也可能是怕她訛詐,幾人隻看東西,卻絕不動手去摸。
既然不接觸實物,對葉青來說也就不疼不癢,“拍吧。”
反正她也無所謂。
一直到一個小時後,攤位才重新變得安靜起來。
托葉青的福,人流量一下子變大,到傍晚時分她一件東西都沒賣出去,倒是一旁尖嘴猴腮的青年賣了不少。
這裡好像沒有再待的必要了,搖搖頭,葉青打算收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