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十分不客氣的用桌子上的紫砂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彆看了,去醫院找兒子去了。”
“嘖,你這黃山毛峰不錯。”還沒入口,隻是深深嗅問了一下,裴老就讚不絕口。
什麼黃山毛峰,他桌子上擺放的明明是普通的碧螺春。
原本梁楨生還覺得奇怪,下一秒,等視線觸及到茶幾上的茶葉盒子的時候,他的身型不由自主的搖晃了一下。
兩秒鐘後,梁楨生一把將茶葉盒子拿起蓋牢,然後咬牙切齒的說:“你怎麼又偷喝我的好茶!”
這一克都要一千多呢!
輕輕的端起紫砂杯抿了一口,裴老不由得露出了些許陶醉的神色,“你不也一樣。”
每次來他家也是同樣的舉動,誰也彆說誰不是。
兩個月沒見,這兩個老人還是老樣子。葉青坐在沙發上,爭取不引起半點注意。
然而這終究隻是幻想而已,裴老促狹的性子當然不任由她安靜的在一旁看戲,“當著小輩的麵,你這麼小氣讓人看笑話。”
“嗬。”冷笑一聲,梁楨生完全不上他的當,“我的學生,怎麼可能向著你。”
“對麼,葉青?”
兩頭討好容易兩頭都得罪,還不如一條道走到黑。葉青半點心機都不耍,異常誠懇的說:“是的,老師。”
“好哇,你們師生兩個合起夥來擠兌我。”裴老瞪了兩個人一眼。
都是幾十年的朋友了,梁楨生哪兒能不知道他這就是隨口玩笑。衝他做了個驅趕的動作,梁楨生看向自己的學生,“折騰一天累了吧,要不等吃完麵你先上樓休息會兒,晚上的時候我讓家裡阿姨去叫你。”
本來葉青是想說自己壓根沒事,更彆說什麼受驚嚇之類的了,但對上梁楨生的目光,她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葉青總覺得,自己現在在自己老師這裡,就像是一個需要被嗬護,然後還故作堅強的瓷娃娃。
很快,一碗熱騰騰,顏色看起來格外誘人的麵條被端了出來。
葉青頂著兩位老人慈愛的目光,在他們的期盼下不負眾望的吃完了麵條,接著上樓“休息”了。
差不多在腳步聲消失之後,裴老美滋沒味的喝了口茶。
梁楨生斜了他一眼:“怎麼?羨慕了?”
“羨慕什麼?”裴老佯裝聽不懂,拿起茶杯把玩了一下,然後低聲感慨道:“我就是後悔,當初不應該這麼輕易就把人讓給你。”
本來就是稍微謙讓了這麼一下,誰知道錯失了這麼一個好苗子。
“你聽說了麼,你這學生在許光印家當眾打了那麼多人的臉。整個屋子的人都沒看出來那件唐三彩是真品,到最後還是葉青指出來,才使得文物幸免於難。”
梁楨生聽到這話,清咳一聲之後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有這事兒?”
“當然,我跟你說,那群人裡還有……”裴老無知無覺的說了起來,大概兩秒鐘,他反應過來,然後瞬間閉嘴。
翻了個白眼,裴老嗤笑道:“你就詐我吧。”
葉青當時明確說過她是梁楨生的弟子,自己都知道了,這老小子怎麼可能不清楚?
裝的倒是挺像,估計就是想聽彆人誇他的徒弟。
“虛偽。”吐露出這兩個字,裴老不吭聲了。
唉,不過那種場景,想想確實長臉。心下唏噓,他拿起茶壺給自己重新添置了一杯熱茶。
煙霧騰騰而起,氤氳了方寸的空氣。以至於聽到下麵的話的時候,裴老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要不也讓葉青當你的學生?”
“你沒事兒吧?”裴老皺眉。
關門弟子哪兒有跟人分享的?
“葉青好是好,專業知識過硬,人品貴重,心地善良,今天被綁架的時候壓根就不想麻煩我,被綁匪威脅了還一直說沒事……”梁楨生說著說著眼中還閃爍出了淚花。
越聽越不得勁,最終裴老忍無可忍,出言打斷,“說重點!”
吹噓起來還沒完了。
“咳——”迅速恢複正常,梁楨生的表情陡然變得認真,“可也就是這樣,我才怕教不好她。或者說是用不了多久,我就沒東西可教了。”
這倒是真的。
知道老友沒有說謊,裴老思考了很久,最終點了點頭,“行。”
規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隻要他們不在意,彆人說什麼也就無關緊要了。然而這一切還是得建立在葉青點頭的基礎上,她要是不願意,他們也不好硬逼。
下午五點半,不用阿姨去喊,葉青就已經下樓了。
看了會兒電視,跟裴老閒聊幾句,感覺到了對方的欲言又止,葉青也沒有深究。
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兩人,梁楨生無聲的對自己的好友做了個口型,“不乾脆。”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說出口的。
裴老決定假裝看不見,先跟葉青培養培養感情,這樣收徒的成功率可能會大一點。
晚上七點半,吃過晚飯,裴老騎著自行車回家。
就在梁楨生忍不住要捅破這件事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汽車引擎的聲音。
是孟席津。
在看到外孫的第一眼,梁楨生的臉色就產生了細微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