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神色冰冷, 目光銳利的女生的側臉, 藺池覺得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而他那顆心臟也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樣, 幾乎要跳出胸膛。
世界上怎麼會出現這麼一個人?
稍稍退後了半步,在沒有人注意到的角落, 藺池艱難的平複心情。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這樣的舉動其實並沒有什麼意義。
隻要葉青還在他旁邊,自己的病就永遠好不了。
許光印是最先發現藺池失態的人, 看著耳尖都通紅一片的外孫,他無奈扶額,“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他也想。
藺池一雙眼睛好像被誰投入了一顆石子一樣,泛起了層層疊得的漣漪, 總也無法斷絕。
見說教無用,許光印半點猶豫都沒有, 拄著拐杖健步如飛的來到人群的另一邊。
這是現場直播,跟外孫站一起,他嫌丟份。
仔細想想確實覺得有點丟臉, 藺池稍稍垂下了眼眸,借以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
不遠處的葉青看著幾乎是癱軟倒地的霍欣,她眼中半分感情波動也無,更彆說是幸災樂禍了。
而這一幕, 被手機攝像頭忠實的記錄了下來。
片刻後, 葉青隻是語氣淡淡的問:“事到如今,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麼?”
“騙子, 你一定是在騙我!”從眩暈中迅速清醒,霍欣眼中有掩藏極深的癲狂。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試圖維持自己一貫優雅從容的姿態。
“你們都不要相信她說的話,她根本就是在撒謊!”
真實不到黃河不死心,葉青甚至被她的反應給逗笑了。
“我還得多謝你開了這個直播呢。”死死握住霍欣的手腕,讓她動彈不得,接著葉青將碎裂的陶片湊近攝像頭,“在座的各位都看到了,你們可以截圖,然後找專業人士鑒定,是不是撒謊一驗就能知道。”
專業人士?
在場的人忍不住麵上一陣古怪,雖然常言道話不能說太滿,但他們還是能夠保證一件事的。
那就是現場圍觀這場鬨劇的,十個人中有七個都得是古玩圈的同行,還有兩個文化局的局長,整個省內也找不到比他們更專業的了吧?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就是這樣。
霍欣本來以為憑借輿論的力量讓自己脫身,沒想到現在卻越陷越深,反而把自己給推進了深淵。
整個會場的人不禁唏噓一片。
“賤人!賤人!”
見霍欣終於克製不住瘋狂的揮舞著自己的左手,尖利精美的指甲直奔自己的麵門而來,葉青冷不丁的鬆開手。
再顧不得彆的,恢複自由之後,霍欣手忙腳亂的去關閉直播。
儘管隻是一閃而過,但她還是看到了上麵幾乎把屏幕給擠爆的彈幕,其中一條會員的發言最為醒目。
“就這種貨色,也能成為你們的偶像?”
不是的!不是這個樣子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霍欣發現這個時候自己的手機居然出現了卡頓。精神徹底崩潰,她忍不住尖叫一聲,接著將手機狠狠摔到了地上。
“啪啦”。
脆響過後,手機屏幕碎裂。
沒過一會兒,警察還真的來了,那些粉絲果然不隻是說說而已。隻不過戲劇性的是,原本以為是受害者的人,如今變成了罪犯。
“放開我,不要給我戴這個東西!”看著銀亮亮的手銬,霍欣本能的躲閃。
如果真的被抓進去了,那自己這一輩子就毀了。
清楚的知道這一點,霍欣更加劇烈的掙紮,“我馬上給我的經紀公司打電話,讓他們來處理這件事。”
經紀公司?在看了剛剛的那場直播,見到藺池出鏡之後,哪個經紀公司敢伸手撈人,沒見副市/長的公子都一言不發,乖乖束手就擒了麼?
見沒有人吭聲,也沒有人動嘴,霍欣終於絕望。就在這個時候,她想起了一個人。
自己的男朋友,孟席津。
像是落水的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霍欣一臉祈求的看著他,“阿津……”
原本一直是呆呆看著這一幕的孟席津聽到這聲呼喚,身軀突然顫抖了一下。而他的爸媽見狀,忍不住揪起了一顆心。
倒不是心疼自己的兒子,在見過霍欣之後,他們就已經預料到了會有這麼天。儘管實際情況慘烈了一些,但他們也是有所準備的。
孟父孟母怕的是,即使到了這個地步,孟席津依舊執迷不悟。
本能的想要上前,下一秒等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之後,孟席津又將自己邁出去的右腳給收了回來。
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霍欣忍不住破口大罵:“懦夫!”
有的人真的是隻有在沒有深入接觸的時候,才會覺得光鮮亮麗,一旦足夠了解了,就會發現其實內裡有諸多不堪。
霍欣還記得自己當初和孟席津相識是因為一場廣告合約,那個時候孟席津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彬彬有禮、目光澄澈,跟在娛樂圈這個泥潭裡摸爬滾打的自己不同,那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受過良好的教育,家世清白、三觀端正……可能人真的是一旦缺什麼,就格外的稀罕什麼。
一開始的時候,霍欣也是喜歡孟席津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發現這個男人似乎不懂得拒絕彆人,態度也總是搖擺不定。
不過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孟席津,我最後隻問你一句。”既然自己不舒服,那彆人也彆想好過!
深吸了一口氣,霍欣形容狼狽,言語卻破天荒的犀利:“如果你要是一開始就告訴我葉青是你外公的學生,那麼事情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
沒想到這兩人還真是姑侄,儘管他們並沒有什麼血緣關係,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個女人也不是為了遮掩而胡說八道。
現在看來,自己還真是鬼迷心竅了,竟然因為感覺被愚弄而失去理智。
到底是相處了半年多的情侶,對方的軟肋是什麼,霍欣再沒這麼清楚了。
果不其然,這句話一出,孟席津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之前外公讓自己到機場接葉青,自己在交代好友的時候不夠細致,所以導致了後麵接錯人的事情。接著是為了賠禮道歉,帶葉青去餐廳吃飯被偷拍,引起霍欣誤會。再然後是帶霍欣來壽宴會場,卻沒有解釋葉青的身份,導致霍欣嫉妒之下做出了不理智的事。
這一環套一環,就好像是冥冥之中天意注定的一樣。
可實際上仔細想想,哪怕自己隻在其中一個環節把該說的話給說清楚了,結果也不會變成這樣。
不期然,孟席津猛然會想起了自己外公前段時間說過的一句話。
“你會不會用你那張嘴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本來以為隻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最終卻釀成了大禍。
看著孟席津的靈魂好像一瞬間被抽取乾淨,整個人都頹廢了許多,霍欣心下一陣快慰,接著她麵無表情的跟著警察離開。
人是善於忘記的動物,原本尷尬的氣氛很快就被藺池和許光印的到來給衝淡。
壽宴在延遲了一個小時後,終於還是順利開場了。
儘管兒子不是很讓人省心,辦事也讓人窩火,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看到孟席津失魂落魄的樣子,孟父孟母對視了一眼,接著就帶著他離開了這個地方。
不遠處,梁楨生看著麵帶疲憊的女兒和女婿,終於忍不住,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
希望這次能讓他吃夠教訓。
沒想到自己隱瞞葉青的身份還能出這樣的意外,梁楨生覺得還是趕緊宣布的好。
場上燈光及時熄滅,他衝葉青做了個手勢,葉青會意,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
兩人很快上台。
這下子,本來一頭霧水的人麵露恍然,已經從剛剛爭吵中猜到什麼的人,臉上則掛上了笑容。
“很高興諸位今天能夠抽空來參加我七十五歲的壽宴。”微微舉了個躬,梁楨生語帶歉意,異常鄭重的開口:“同時也很抱歉,剛剛讓大家看了場笑話。”
“既然你們都已經猜到,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右手邊的這個小姑娘,就是我第七個學生,也將是我此生收的最後一個學生。”
關門弟子啊,還是個女孩子,圈子裡這樣的情況實在是不多見。
不過想到剛剛葉青一眼就看出了摔破的物件是黑陶,對古玩研究的造詣頗深,且跟人對峙之時言辭有理有據,臨危不亂,原本還覺得壞了規矩的人頓時就挑不出什麼毛病了。
這樣優秀的學生,是男是女都不重要。
自覺這個時候不能給老師丟臉的葉青上前一步,她走到話筒前麵,不卑不亢的開口,“我是葉青,請各位前輩在未來的日子裡多多提點。”
“一定一定。”幾個與梁老交好的人已經含笑點頭了。
隻有裴老站在台下,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踱步,這老小子到底還按不按原來商議好的計劃走啊?
剛剛葉青跟王人傑起衝突的時候,裴老跟溫季良他們三個一樣,站在一旁準備打電話找人出麵來著,結果正在翻找通訊錄的時候,葉青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揪出了霍欣。
看著她三兩句就把霍欣心理防線給擊潰,裴老站在一旁簡直目瞪口呆。
再然後警察趕來帶走霍欣,梁楨生和葉青上台。
這短暫的時間裡,可憐裴老壓根就來不及說之前約定好的暗號。
餘光中看到老友急得直擦汗,梁楨生十分促狹的說:“你二老師現在肯定很忐忑。”
真不敢設想裴老聽到這聲二老師是個什麼表情。
知道梁楨生這是在委婉得征求自己的意見,葉青輕輕點頭。
忍不住舒了口氣,接著梁楨生清了清嗓子,“除了這件事以外,我還想再宣布一個消息。”
“那就是葉青同時也會拜入我的至交裴弘江的門下。”
“轟!”
宛若平地一聲驚雷,這下子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兩師一徒,這是往上數多少年都沒發生過的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