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元再次見到憂姬時,這位本家大小姐正坐在廊下,對著膝蓋上橫著的刀發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但……
對於一位連“菅原”這樣姓氏都不要的姬君,她在想什麼都是完全有可能的吧!
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一個人會拋棄生身姓氏呢?
對家族的極度不滿和怨恨?迫切地想要離開家族?單純是針對“菅原”這個姓氏?
女性的話再加一個婚姻……
對啊!還有嫁人這個選項啊!
天元遲緩地想到了這一點,於是他把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憂姬身下的影子,他知道那裡藏著一隻大妖怪,它時刻緊跟在憂姬身邊,徘徊在一切靠近她的東西中……
天元:原來是你!!!
大概是少年的眼神過於古怪,橫刀沉思的少女若有所覺,她抬起頭,詫異地問道:“天元君,你怎麼了?”
天元深吸一口氣:“……姬君,你想過以後的婚姻嗎?”
憂姬秒回:“沒有,我不會結婚。。”
天元:果然!
這妖怪何德何能!這可是本家唯一的繼承人了,它怎麼可以這樣,你們物種不同啊,式神和陰陽師是不會有好結果的,難道夢見和詛咒的血統傳不下去了嗎——
憂姬不知道天元為什麼沉默,她已經開始跳到下一個話題了:“天元君,你知道有哪一種榕樹……葉子是三角形,樹皮偏向灰色,分脈枝乾很多……?”
天元回神,隨後大喊:“植物的辨認嗎?明王——”
黑衣少年從走廊外走來,身上還隱約帶著點血腥氣:“我聽到了,但是我又不是辨認植物的專家農夫,在我看來榕木都是一樣的,不過灰褐色樹乾,三角形的葉片……我記得寺院裡是有的。”
這麼一說天元也想起來了:“啊——你說的是遣唐使帶來的那些嗎?菩提樹?我記得是這個名字。”
明王在兩人身邊坐下:“姬君是在哪裡看到菩提樹的,平安京裡種植這種樹木的地方很少,基本上都重在寺院裡,難道深山中也有嗎?”
“我夢到的。”憂姬看著刀麵,她的倒影被清晰地照在刀背上,“我夢到了這樣一顆樹木,出現在一片明亮的海洋上。”
天元愣了愣:“聽起來還挺不錯的……”
明王則皺起眉:“如果是姬君的夢境,最好還是通報給家主。”
憂姬收起刀:“我會的。”
至於怎麼通報,要不要和她的斬魄刀相連,這就不必細說了。
憂姬在菅原道真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奇怪的瘋狂,他是理智清醒的,但又是執拗頑固的。
這位遵循著命運指引的大族家主讓憂姬感到了危險,他給她的感覺很不妙,當她看著他時,在某些時候,她會以為自己正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沉入水池,瀕臨溺死——而且這個人,是自願的。
*
憂姬很快就學會了騎馬,但她能控製的隻有特定的馬匹,因為隻有被訓練過的、與式神相處過的馬匹才能忍受裡君的氣息。
當天元發現了這一點後,他開始用更複雜的視線瞅著憂姬,偶爾還會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比如什麼“雖然世人對女性的要求嚴苛,但是我們菅原的姬君還是有很多選擇的”;
再比如什麼“那種身份危險的家夥,尤其是凶惡到會嚇退可愛馬匹的人,絕對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再再比如“有些控製欲太強的、到處黏著妻子不放的丈夫,很有可能是會打罵妻子的人渣哦”;
……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憂姬沒有一次能聽懂他在說些什麼,於是就把求助的目光遞給明王,而此時的明王往往會彆開視線,要麼臉紅要麼暴躁:“我也不知道,您不要管他就是了!”
於是憂姬選擇放棄理解,開始專心地研究其自己的咒術來。
當她的咒術第一次生效時,她把東堂和秤前輩的位置倒了回來,但她相信自己的能力絕對不是空間置換。
在那一瞬間,憂姬能感受到她觸摸到了什麼熟悉的東西,她腦中浮現的不僅是這片空間的分割——這隻是她捕捉到的龐雜信息的一部分,最令她注意的還是東堂在使用術式時,那渾身的咒力變動。
那麼,有沒有可能是東堂的術式直接被她弄得失效了呢?
可是失效的話應該是東堂的術式直接發動不了,而不是他們又換回了位置。
排除了這個可能後,隻剩下最有可能的猜測——術式的效果被她撤銷了。
為了測試這一點,憂姬開始頻繁地找菅原明王實戰,在不釋放裡君的情況下,兩人的戰績奔著五五開就去了。
雖然在第一次會麵時,明王很不幸地被裡君扔到了天上,但他本人確實是經曆了上千次祓除任務的陰陽師,在戰鬥上的經驗其實遠比憂姬豐富。
羂索在明王的手中幾乎是活了過來,他能以此束縛和勒殺咒靈,也能以此建立“聯係”。
明王的術式本質就是“聯係”,建立和妖怪的聯係,從而敕令妖怪消散;建立與其他陰陽師的聯係,然後暫時控製對方的行動;建立與咒具或死物的聯係,開發出全新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