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姬的恐懼引發了裡君的暴怒,在憂姬緊握著刀,還沒能采取有效行動的那一瞬間,裡君率先從陰影中衝出!
一雙蒼白扭曲的巨大手掌探出陰影,直衝著兩麵宿儺的頭顱而去,自下向上轟擊,強烈的力道甚至掀起了氣浪——裡君可不管這家夥有幾個腦袋,它所想做的隻有碾碎腦殼,以此來安慰恐懼中的憂姬。
“終於舍得出來了啊……”
兩麵宿儺露出一個饒有興致的笑容,仿佛他正麵對的不是來自某隻不明咒靈的危險攻擊,而是什麼渺小蚊蟲不自量力的騷擾與叮咬。
不過兩麵宿儺也確實不需要害怕,他早就知道了裡君的存在,也估摸出了它的力量,而且就在裡君的雙拳即將碰到他那一瞬間,兩麵宿儺就完美地擋下了這凶猛的進攻——他用他那四隻手臂,分彆握住了咒靈的拳頭。
除了五條悟以外,裡君的攻擊向來是無往不利的,這是他第一次遭遇阻劫,攻擊被化解,殺著被抵消,兩方竟然就這樣僵持住了。
兩麵宿儺抓著咒靈的手臂,露出一個扭曲又猙獰的微笑:“裡梅真是沒用啊,致死連你這家夥的全貌都沒見到,連變成怨靈的機會都沒有,喂,你是什麼東西。”
這個問題是注定沒有回答的,裡君嘶啞地咆哮:“不可以!——欺負憂姬!!”
它才不會去管已經憂姬被殺死的敵人,它的眼前隻有兩麵宿儺,他張大空腔,幾乎要把他的腦袋吞下去:“你竟然敢欺負憂姬,殺死你——殺死你!!!”
兩麵宿儺像是沒聽到裡君的嘶吼,他興致勃勃地打量著這首領在口腔之上的麵骨,大約是在觀察著這從未見過的“妖怪”。
他滿含惡意和期待地猜測著:“你依附在這個女人的身體裡,為什麼?因為她格外美味麼?”
裡君仰天咆哮:“不許欺負憂姬,欺負憂姬——殺掉,所有欺負憂姬的家夥都得死!!”
明明是裡君發起的進攻,但它卻成了彆束縛的一方,主動權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兩麵宿儺奪走。
“什麼啊,根本就是沒什麼理智……”宿儺並沒有遮掩他的失望,他嘖道,“明明有著不賴的力量,卻連理智都沒有辦法保存,就連那些煩人的‘蒼蠅’咒術師都不如——”
下一刻,一抹刀光一閃而過,憂姬猛地出刀,刀鋒從下至上撩起,鋒利地割開了皮膚與血肉,但最終隻能淺嘗輒止——這足以割下裡梅腦袋的黑閃暴擊,在兩麵宿儺的身軀上卻隻能留下淺淺的傷痕,為他放出那麼一丁點的血。
粘稠的血液迸濺,滴滴答答地落在憂姬的臉頰上,燙得她一個激靈,而就在她的正前方,那被傷口中分的腰腹上,又裂開了一道橫向的裂口。
裂口之後是交錯鋒利的兩排牙齒,帶著血絲的利齒後又是深不見底的黑腔,血腥與腐臭的氣息交纏著撲麵而來,就像是直麵猛獸的血盆大口,碎肉和骨骼的殘渣清晰可見。
食用“妖怪”,或者說咒靈,確實會給人體帶來巨大的影響和異變,這一點即便對兩麵宿儺來說也是一樣,也許四隻手是與生俱來的畸形,但他裂開的頭顱、四隻眼睛、腰部部位的巨口……這一切都是後期變異的產物。
在真正死後變成咒靈之前,活著的兩麵宿儺就已經把自己變成了一隻怪物。
憂姬一擊得手,緊接著就想要第二次進攻,兩邊宿儺卻突然爆發出巨力,他騰出雙手,同時朝著憂姬和裡君擊去,那速度快得可怕,和裡梅完全沒有可比性。
憂姬隻來得及轉攻為守,她的刀鋒勉強擋住了宿儺的拳風,可裡君卻無法躲避,大張的口腔讓它的動作後延,隻顧及憂姬讓它的反應遲緩,它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正中麵門。
憂姬聽到了骨骼碎裂的聲音,裡君的麵部被擊打得完全凹陷進去,血肉橫飛間,兩麵宿儺順勢鬆開手,於是咒靈在這股力道的衝擊下被直接擊飛——
即便如此,裡君還是不忘攏住憂姬,有了咒靈的嚴密保護,憂姬被裹在其中,暫時躲過了兩麵宿儺緊隨其後的衝拳。
但這也隻是暫時而已。
兩麵宿儺的戰鬥技巧是在無數陰陽師和咒靈的身上磨煉出來的,也許在更久遠的過去,他的對手還包括野獸和普通人……
但不論如何,數不儘的敵人磨煉出了兩麵宿儺超凡卓絕的格鬥技巧,他既掌握了人類的技巧與狡猾,又帶著野獸的凶悍和敏銳,同時還擁有咒靈式的瘋狂與暴虐,再加上他身軀中還流淌著不亞於憂姬的咒力,以及遠勝過憂姬的強大身軀。
隻在一錯眼,宿儺就又貼了上來,他的拳頭對準了裡君,偶爾也會照顧一下憂姬,他並不是在享受戰鬥的過程,而是單純地宣泄著自己的惡意。
就像是一個不停地拔下昆蟲腿和翅膀的孩子,也許是好奇這玩具最後會變成什麼模樣、或者是實驗這生命能活多久?
他就是想這麼做,他就是要這麼做。
而要是這隻蟲子不僅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還會反抗蜇人的話,兩麵宿儺就更不容許它存活下去了。
憂姬配合著裡君,勉強跟上了兩麵宿儺的速度,也隻有在兩方的咒力碰撞時,她才能清晰地感知到宿儺的情感,這種混沌邪惡的意願衝擊得她頭昏腦漲——就仿佛她不是在和一個單獨個體作戰,而是在麵對富集了無數生命和詛咒的煉獄。
此時憂姬已經遠離了地麵的冰層,她能看到日光清晰地照在兩麵宿儺的身軀上,把他詭譎畸形又雄偉剛健的身軀勾勒得清楚明白,除了那些或多餘或古怪的器官之外,兩麵宿儺還有一頭顏色古怪的短發外,而在他的身軀上,一道道黑色的粗獷紋路相接勾連,讓人矚目。
憂姬隻覺得它熟悉,多看了幾眼後才恍然大悟。
這個東西,既是束縛,又是代價,它們來自食用強大咒靈所必須背負的約束——承載力量,遭遇詛咒。
和束縛著多羅羅的東西一樣,和狗卷同學的咒紋相同,它們是約定,也是代價。
對普通人或陰陽師來說,這種代價無疑會要了性命,但對兩麵宿儺?它們隻會淪落為裝飾性的紋路。
憂姬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顧不上染血的衣袖,此時她被擋在裡君的手掌中,於是便趁著這短暫的機會治療自己,而巧合的是,兩麵宿儺也伸手按在腰腹部,那道被憂姬砍出傷口在他的手中竟也儘數痊愈了!
看到這一幕,憂姬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兩麵宿儺會反轉術式。
沒有比這更加糟糕的事情了。
“反轉術式啊……”
兩麵宿儺當然也看到了憂姬的自我治療,於是他雙手抱臂:“女人,這樣的能力很罕見吧,那群陰陽師竟然同意讓你送死,你的同伴們呢?”
說道這裡,宿儺像是想起了什麼,於是他的嘴角古怪地提起:“是那個黑發的男人吧?騎著你的馬,在逃跑後就不再回頭,直接把你丟在這裡——原來如此,你被拋棄了啊。”
憂姬聽到這裡不禁心中一緊,倒不是因為兩麵宿儺說的誅心話語,她本身就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歸屬感,也不可能多麼鄭重菅原氏的族人,唯一比較在乎的隻有是同伴了就算,而就算明王不回來,憂姬也知道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真正叫憂姬驚悚的,是兩麵宿儺竟然看到了這一幕——他一開始,就在這裡。
那為什麼要放任她殺死他的屬下呢?難道是因為這樣很有趣嗎?!
想到這一點的憂姬再次提醒自己——這個人,絕不能夠用她自身的邏輯去揣測,情報說得沒有錯,他不是人類,他的身上充滿了“非人”的特性。
她能做的隻有戰鬥,決一生死或者找機會逃走。
憂姬的學習速度是很快的,這一點在裡梅的身上就能得到驗證,而現在換了兩麵宿儺自己來,他理所當然也發現了這一點。
但速度快又有什麼用呢?他不會讓這個女人活過今日。
不過會反轉術式的話,也許可以不斷地產生新鮮生肉……兩麵宿儺想了想,又放棄了這個好點子。
這個女人一臉柔弱的模樣,多逼幾次她就會瘋掉吧?那樣的肉會變得越來越難吃,完全浪費了上好的品質,還不如第一次就吃乾淨。
“那麼,散步結束了!”兩麵宿儺想著即將入口的嫩肉,心情又稍微好了一些,這讓他又能耐下心來,陪著獵物再玩一會兒。
宿儺的速度再次加快,憂姬應付得愈發艱難,而就算她能適應這種速度,她也跟不上宿儺多變的進攻方式。
在這場一麵倒的戰局中,幾乎所有的傷勢都是裡君幫著憂姬抵擋的,憂姬從未遇到過這樣的苦戰,因此她也不知道——裡君的極限在哪裡。
裡君一定是有極限的,也許在咒力消耗殆儘的時候,也許在她瀕臨死亡的時候。
在疾風暴雨般的進攻中,裡君的龐大身軀上逐漸累積起越來越多的傷口,咒靈當然能自我修複,但這也需要時間,兩麵宿儺的反轉術式用得可不會比咒靈恢複緩慢多少。
而憂姬留在他身上的刀傷根本停留不了多久,它們很快就會愈合,隻留下乾涸的血液,然後被汗水衝刷,從宿儺緊致的大塊肌理中流下,留下觸目驚心的痕跡,讓這個鬼神一樣的男人越發顯得魔魅。
和憂姬的寸步難進不同,兩麵宿儺打得興正起,他在狂笑中傲慢地宣布:“作為開胃菜,你們合格了。”
憂姬一向都是脾氣很好的人,她的性格甚至溫柔到了有些溫吞的地步,但在此時此刻,感受著裡君遭到的破壞,以及兩麵宿儺這種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的模樣,她少有地憤怒起來。
疼痛這種感覺都像是被麻痹了,熱血衝頭也不過如此,憂姬一邊緊跟著兩麵宿儺的進攻,適應著這場戰鬥的節奏,一邊觀察著他的動作,試圖學習起他的格鬥技法。
戰鬥本能無法輕易學習,而四隻手臂的兩麵宿儺也不是個好模特,可是他的身上卻存在鮮明的個人特質,隻要能拆解,總有可以突破的缺陷。
大約連兩麵宿儺都沒見過這種偷師行為,以他的眼力看得出眼前的敵人正在拙劣模仿,她確實在拆解他的每一個動作,這種觀察很容易讓兩麵宿儺聯想到那些試圖偷窺他的陰陽師,就像是圍繞著人嗡鳴不停的蚊蟲。
煩人。
兩麵宿儺沒有勉強自己的意願,他當即就衝向裡君,這看似是很正常的進攻,但這一次他的目標不再是咒靈了——兩麵宿儺的雙拳正對著憂姬的麵門而去。
對著這從頭頂落下的進攻,憂姬提刀就擋,但沒想到兩麵宿儺的另外兩隻手不去擋裡君的暴怒反擊,而是同樣衝著憂姬而來!
咒力附著在宿儺的手臂上,這讓他的手掌比最冷硬的兵器還要鋒利,他像是切豆腐一般插入憂姬的腰腹,假如不是憂姬躲閃迅速,這一下就能叫她身軀斷開、半身分離。
可即便憂姬勉強躲避,她的腰腹還是被硬生生地撕下了一塊肉,失去了皮肉,腹中的臟器和骨骼便被暴露出來,這樣的重創讓憂姬痛苦得發不出聲音,她倒在裡君的手掌中,勉強使用了反轉術式。
至於兩麵宿儺……
他確實沒有趁著這個機會進攻,因為他捧著少女的血肉,撕成兩半,分彆塞入了口中。
那是利齒咀嚼皮肉的聲音,那是舌頭吸吮血液的讚歎,兩麵宿儺品嘗著口中少有的珍味,毫不吝嗇地大讚:“真是不錯啊,陰陽師的血肉,又是年輕的女人,還帶著特殊的力量,竟然還有甜味——”
宿儺看向憂姬,卻沒見到預想中滾出的腸子與臟器,在那本該空出一截的地方已經重新長出了血肉肌理,乍一看就仿佛他撕走的隻有一截衣料。
忍耐著開膛破肚的痛苦,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治療自己嗎?
啊,真不錯啊。
兩麵宿儺驚喜地想,這女人也許不是那麼脆弱,她可以被吃得久一點。
“殺死你!!!!!”
裡君撐開雙手,它的身軀在不住地變大,那本就猙獰可怖的外貌變得愈發恐怖,它數米長的雙手上長出十根骨節一般的指甲,深深插入被冰霜冷凍的地麵,隨著它的動作,這片土地幾乎要被硬生生地翻過來。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你怎麼敢傷害憂姬——去死,去死,去死死死——”
裡君徹底爆發,而憂姬也失去了對裡君的控製,劇痛反轉術式讓她無法集中精力束縛裡君,而她受到嚴重傷害的這一幕又反過來又刺激到了裡君,此時的咒靈完全是失去理智的狀態,它和憂姬之間的鏈接也因此遭到了隔絕。
瘋狂暴怒的咒靈撲向兩麵宿儺的方向,此時此刻它的目標隻有碾碎眼前這個家夥,鮮血染紅了憂姬的身軀,也染紅了裡君徒然睜開的巨大眼瞳。
兩麵宿儺發出惡意得逞的譏嘲,他躲避著裡君沒有章法的攻擊,而他本人的進攻則全都對準了裡君身後的憂姬。
“你很寶貝這個女人?”兩麵宿儺囂張大笑,“難道你也想吃掉她?我幫你嘗了嘗味道——真是極品啊!”
暴怒的咒靈已經開始不視敵我地攻擊起來,除了仍然記得把憂姬包裹在自己的身軀內,它已經失去了任何溝通的可能,隻剩下單純的暴虐與癲狂。
“裡君!”
憂姬捂著腹部,她的傷勢還沒有完全恢複,錯位的臟器並沒有得到很好的修複,此時一動彈就是渾身劇痛,再加上她失去了主動權,隻能用鬼道輔助裡君的進攻——但沒有效果。
即便兩麵宿儺還不如爆發後的裡君的十分之一大,但他的速度卻是裡君的數倍,憂姬的縛道根本阻攔不了他,更不要說用破道命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