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骨憂姬墊著腳站在集裝箱頂,手中是在碼頭上撿到的報紙,冬日的夜風吹得報紙劈啪作響,同時也劈裡啪啦地打在她是濕漉漉的頭發和衣服上,凍得憂姬臉色蒼白。
蝦油球神情平(麻)靜(木)地飄在她的身側,與她一同眺望著遠處的建築群,微弱的燈光在那片遙遠的區域上閃爍,那裡大約就是市中心吧。
“報紙上說……‘橫須賀詛咒師與通靈人再度發生了衝突’。”因為沒有真實感,憂姬的聲音也輕飄飄的,“這是,什麼意思?”
夏油傑:……
“我本來以為我隻是在原有的時代裡換了一個位置,但這裡很顯然不是我們的世界了。”憂姬繼續這麼茫然地道,“可明明時間線沒有變啊?報紙上的時間就是今天,平安夜十二月二十四日。”
遠處的建築群燈光昏暗,似乎並沒有過節的熱鬨氣氛,要隻是這樣也就罷了,可這一片區域的“人氣”卻低得驚人,連帶著這個碼頭也是一樣,要不是繁多的集裝箱都被裝得滿滿當當,憂姬差一點就要以為這裡已經被空置廢棄。
按理說碼頭所在的城市一般都不會多麼荒涼,更不要說這裡還是橫須賀,橫須賀可是東京的門戶、交通樞紐,橫須賀的港口更是國內聞名,吞吐量驚人,就算這一片是商用區的某個小角落,即便逢年過節,入夜後也該有不少人值班才對……
在認知刷新、努力思考、終於理解了現狀後,夏油傑緩緩道:“我想,憂姬小姐,你不用懷疑你自己——這裡應當就是另外一個世界。”
憂姬和蝦油球麵麵相覷,在這個極其不尋常的特殊時刻,這兩位剛決出生死的仇敵在理智的商議後暫時達成了有序的平衡。
憂姬隻是粗通《超-占事略決》的內容,不知道要如何馭駛莫名其妙被她束縛的靈;而夏油傑就更束手束腳了,他死於憂姬之手,天然就受到一層約束,而現在又成了這幅打折再打折的球球樣子,自然是更加虛弱。
達成共識的兩人先是搜了一番碼頭,得到了大量的近期報紙,以及從邊邊角角裡摳出了幾張紙幣——咒力的衝擊和世界的轉換帶來了巨大的破壞,憂姬身上的錢包早已經不見了,手機更是被徹底破壞,連那振咒具刀都碎成了粉末,唯有最昂貴的銀行卡被莫名其妙保留了下來。
憂姬本來根本就沒想起它,但在整理衣袖口袋的時候卻震驚地發現隻有這東西看上去還能用,而當她從內側的口袋裡掏出這張卡、尤其是露出卡背簽字的時候,蝦油球看著她的眼神頓時就不對勁了起來。
不過以一顆球球來說,他瞪大眼睛時還是蠻可愛的。
憂姬捏著這張卡,心中滿是惆悵,五條老師的卡當然是壕無人性的,更難得的是他還把這張卡做得這麼堅硬,隻可惜現在連世界都換了,這張卡自然就失效了吧。
憂姬妥善地收起它:“還需要收集更多的情報。”
夏油傑早已經開始了,他現在仍然誤以為憂姬的術式是時間操控,因此直接把這巨大的變故當成了術式效果:“隻看這些報紙是不夠的,你需要更多的消息,尤其是這個世界和我們的世界的區彆。”
憂姬點點頭:“那就先去東京吧,橫須賀距離東京很近,新乾線就可以抵達……”
夏油傑:“那麼你身上帶錢了嗎?而且這麼晚了不會有新乾線的,還有,你需要先換衣服。”
憂姬低頭看了看她臟兮兮的小裙子,忽略了這個建議,自說自話道:“……這裡太黑了,還是需要找一個高一點的地方,沒有地圖的導航,我想看看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隨後憂姬便找了最高的集裝箱,這就有了集裝箱上的找光源。
夏油傑:……
跳上集裝箱後,憂姬在寒風烈烈裡艱難地眺望著港口周圍的區域,她沒有去過橫須賀,因此對這片區域極其陌生。
而比起那片遙遠的燈火,還是報紙能提供更多的信息。
“我知道詛咒師是什麼,但是‘通靈人’……是‘咒術師’的彆稱嗎?”憂姬費解極了,又翻了一遍手中的報紙。
不過隻看她和裡君的狀態,這麼稱呼似乎也沒有問題。
夏油傑涼涼道:“不論如何,我沒有聽過這種說法。”
憂姬隻好折起報紙,這一小片區的碼頭已經探索不出任何情報了,繼續在這個大港口中轉悠也是浪費時間,憂姬輕盈地跳下了集裝箱,認了認路:“那麼,我們先去城鎮中心吧。”
夏油傑當然是不會有異議的,憂姬順著最寬敞的馬路往建築物群的方向走,這一片區域的基礎設施都十分現代,路燈孤零零地亮著,把街道周圍的房屋照得密密匝匝,可這些居民樓中卻沒有一絲燈光,像是一片死城。
但是,屋子裡是住著人的。
憂姬抬頭望著周圍的房屋,她隱約能聽到輕微的動靜,在這些各式各樣的房屋中騷動著。
“憂姬小姐,我們去問路吧。”夏油傑在她的耳邊輕聲道,“猴——我是說,普通人也可以提供很多有效情報。”
憂姬靜靜地望了他一眼,同樣壓低了聲音:“請不要打攪無辜的人。”
夏油傑便不再說什麼了,繼續安靜地飄在憂姬身側,憂姬則逐漸加快了速度,從行走變成了奔跑,她悄無聲息地穿過大街小巷,可所有經過的所有區域都是千變一律的安靜,偶爾有燈光閃過,在下一刻又陷入黑暗,直到街道拐角突然出現了一輛計程車。
憂姬站定,望著那遠遠駛來的車輛,揮了揮手。
這輛突兀出現的計程車竟然真的停在了路邊,憂姬也沒有遲疑,她直接打開車門坐入後座,駕駛座上是一位禿頭的矮胖司機,瞪著一雙無精打采的死魚眼。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憂姬狼狽的衣著,但什麼都沒有問,隻道:“去哪裡?”
夏油傑饒有興致地打量起車內的布置,憂姬則問道:“能去哪裡?”
司機沉默片刻,慢騰騰道:“不是特區的話……哪裡都可以。”
“特區”,是什麼的特區?
又一個新詞彙,憂姬沒有詢問,隻是道:“請送我去東京吧。”
橫須賀到東京的車程絕不會超過一小時,具體情況需要考慮路況,但這大半夜的,怎麼也不能有堵車。
憂姬唯一擔憂的就是她手裡那幾張毛票很可能不夠……計程車,沒法刷卡的吧?
司機沒有廢話,他直接啟動了車輛,車載廣播同時打開。
催眠的歌聲緩緩響起,隨後是一個訪談類節目,這個節目在另一個世界也存在,憂姬對此並不陌生,它是一個以輕鬆為主的情感向企劃,甚至主持人還是那位老熟人,隻是這一次采訪的對象是——某個沒聽過名字的詛咒師。
麵向大眾的廣播采訪詛咒師的婚姻狀況。
憂姬可憐地瞪大了雙眼,瞅向身邊的蝦油球,而球球的心中同樣震撼。
雖然報紙已經給了他們答案,但從廣播裡得到神秘側已經被公布的證明,這才給了他們真正的真實感。
這一次的主題也很“普通”,大意是【身為詛咒師的我娶了一位普通人妻子是怎樣的感受】。
夏油傑:“……”
【雖然詛咒師們都有看不起普通人的風氣,但是我可不這麼認為哦!】被訪談的丈夫先這麼強調,隨後笑道,【我長成這樣樣子,還能娶到一位大小姐,這是以前怎麼都不敢想的事情!】
主持人捧場後又提問。
緊接著就是妻子的回答:【聽眾的新問題是……?感情和邂逅嗎?我們的感情當然很好,當時我們都是一見鐘情哦,能嫁給詛咒師大人,我一輩子都會感到榮幸的!】
憂姬:“……”
憂姬恍恍惚惚地聽完了這段你情我願的婚姻,夏油傑更是茫然地停在了她的肩膀上,兩人都是大受震撼,直到廣播結束,他們才從這份巨大的反差中回過神。
音響止歇,於是車內突然陷入一片死寂,而此時的司機也駛上了另一條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