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後,是漆黑幽深的空間,憂姬望見了一道流星從天而降,緊隨其後的……是無數的大妖怪。
它們追逐著那顆流星,相互撕咬又彼此幫助,血色的天幕悄然落下,兩麵宿儺與他的領域正在一同被這幽深的空洞蠶食,汙穢黏膩的血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四魂之玉所凝固的最後時光……
憂姬震驚地望著這一幕,這簡直是特級咒靈的百鬼夜行!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橫亙在黑暗中的妖怪似乎也發現了窺伺者,於是它們對準了憂姬,扭曲著盤旋著落下,也就在憂姬提起刀準備應敵的那一刹那,一抹蒼翠的流光又劈過天空,那是一顆嶄新又瑰麗的流星,勢如破竹地撕碎了妖怪的洪流。
憂姬順著這光暈的軌道望去,在它的儘頭處望見了一個高挑健美的女人,她是一個披掛著沉重鎧甲的巫女,手中握著一柄沉重而高大的重弓,雪白的麵龐上是如畫的眉眼,當兩人四目相對時,巫女的雙眼逐漸從呆滯蛻變為清明……
這一刻,憂姬本能地知曉了巫女的姓名,她下意識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翠子……巫女?”
那雙美麗而聖潔的眼眸裡逐漸染上了哀傷,翠子溫柔地望著這個闖入了四魂之玉的未來少女,她沒有血色的嘴唇翕動,好像說了些什麼,但憂姬實在讀不懂她的口型,於是不再猶豫,收起刀就向著翠子的方向奔去——
下一刻,夜幕消逝,憂姬又回到了那個天守閣中,她的麵前不再有兩麵宿儺或者巫女翠子,隻有空空蕩蕩的閣樓,以及散落在地麵上的六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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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守閣下,今天的奈落也一樣難纏,戈薇一方又和奈落打了幾個來回,你來我往堪比回合製,也就在此時,那個城主夫人竟然飄然落下,渾身是血地靠在牆壁上。
奈落冷笑:“羂索,這麼快你就輸了?”
戈薇一愣,原來城主夫人的名字是“羂索”嗎?好奇怪的名字,這好像是佛教裡的法器名?
夫人掩唇而笑:“沒辦法,姬君已經成長得很強大了,我還是趕不上她啊。”
“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奈落開始了例行罵盟友,“浪費了那麼多的巫女血肉,還收集了什麼必勝的詛咒,到最後輸得這麼難看!”
夫人倒也不惱,她放下了袖子,笑吟吟道:“姬君大概是不會原諒我,看來我們脫身都難啦……”
話是這樣說,但羂索卻也絲毫不見為難的樣子,反倒是奈落的神情一下子陰沉下來,像是為了印證這位假城主的臉色,天守閣那長長的階梯上突兀地響起了腳步聲。
緊接著,血腥味從樓梯上傳來——極其濃重的血腥味。
戈薇錯愕地抬起頭,卻見到了一個血人緩緩走下樓梯,乾涸發黑的血液凝固在她的身上,不論是露在外的皮膚還是長發,全都像是在血漿中浸泡過一般,倒是那身黑衣,因為顏色的便利而看不出有多少汙染……
乙骨憂姬渾身上下唯一潔淨的地方,大約隻有那柄黑色的長刀。
“憂姬……前輩……”
戈薇喃喃,犬夜叉已經擋在了她神情,露出了惡臭難忍的神情。
憂姬知道自己現在的外表非常驚悚,於是她也不去嚇唬小學妹,隻是轉向那位城主夫人:“你很了解我,你到底是誰。”
城主夫人抿唇:“姬君,您應當已經有所猜測了。”
憂姬:“……”
憂姬沒有去猜心中浮起的那幾個名字,她冷冷地道:“控製了人見城中普通人的是你的咒術?解開它們。”
奈落看起來很想說話,但他的假夫人卻沒給他這個機會,她低垂眼眸:“是,請稍等一刻鐘,他們就會變回原樣。”
這位城主夫人根本就沒打算和普通人過不去,或者說她完全沒有把普通人放在眼裡,她真正的目的並不是這個,她是為了……
“你想把我做成受肉嗎?”憂姬的口袋裡還裝著足足六根手指,不過在她的鎮壓下徹底成了死物,“先用兩麵宿儺擊潰我,然後像是處置那些巫女那樣處理我?”
“怎麼會呢?”城主夫人微笑,誠懇地道,“受肉隻是咒靈降臨人間的媒介,一個暫時的緩衝與間隔……讓姬君來做受肉,即便承擔的是‘兩麵宿儺’,那也太浪費了。”
這位城主夫人說得太理直氣壯,憂姬隻覺得額頭青筋蹦跳。
“您為什麼要憤怒呢?難道您的理想不是為了正義奉獻自己嗎?”城主夫人歪了歪頭,鮮血滿臉橫流,隻聽她溫溫柔柔地敘說著她堅信的真理,“我一直在想同一個問題,完美的生命是什麼?是能力者嗎?是咒靈嗎?還是說妖怪呢?”
夫人柔情似水地揭示了答案:“不,這些都是歧途,或者說半成品,真正完美的存在必然誕生在跨越生死的、最強大的碰撞之中……正如黑暗與光明矯糅,陰陽環繞融合……”
“姬君,您就是白色的那半邊啊。”
這都是什麼鬼話,乙骨憂姬不再詢問,因為已經沒有再交流的必要了,她開始慢慢地向樓梯下走去,城主夫人卻像是明白了什麼,她又笑了:“這樣看來,姬君還是無法理解我嗎?”
憂姬當即暴起,黑刃一閃,隻見斬魄刀上的菩提葉再次綻開出光芒,一天之內二始解!
城主夫人卻不慌不忙,她摸著自己血肉模糊的麵龐,雙手扣住額頭,那縫合線一樣的疤痕裂開了,於是這一瞬間,這個女人就把自己的長發頭皮連帶著頭蓋骨一同掀了起來!
戈薇和七寶尖叫:“啊啊啊啊啊!!!——”
這是極其驚悚的一幕,那頭蓋骨之下竟然沒有血肉,而是一團裸.露在外的、猩紅惡心的腦組織,在凹凸不平的溝壑之間,竟然還長著一張小小的嘴巴,森柏的牙齒整齊排列,詭譎可怖。
這嘴巴張開了,吐出的卻不再是城主夫人沙啞溫柔的聲音,而是一道低沉又雄渾的男聲——“姬君,闊彆已久了。”
憂姬剛跳下樓梯,就猛地停下腳步,翠色的光芒停留在無上菩提的刀柄,蓄勢待發的咒力也在此刻凝滯。
“明王——”她認出來了,這個聲音,不會有錯的……
乙骨憂姬失聲:“明王!為什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