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大半夜(1 / 2)

禦前美人 袞袞 6548 字 9個月前

憑什麼以為他會要一個定過親的女人呢?

是啊, 憑什麼呢?

薑央苦笑了下,盯著他袖口沾染的口脂,心底不住告誡自己不要在意, 可眼眶還是不自覺泛起了紅, 聲音亦跟著哽咽:“陛下既已有新歡,去尋她便是,作何還非要我回來,把我拘在這裡受辱?”

薄薄的水霧蓋住她眸子, 長睫輕輕一眨, 淚珠便順著她明豔的臉頰, “嘩啦”落下來一長串, 宛如清晨的露珠滑過嬌嫩的花瓣, 一顆不落, 全落在衛燼捏著她下巴的拇指上,砸進他心底,給他一種強烈的、存活於世的鈍痛感。

瞬間將他從滔天怒火中拽出, 狠狠摜入阿鼻地獄當中。

“不不不……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

衛燼腦海一瞬空白, 明明有滿腔子話要跟人解釋, 一瞬全都衝到舌尖,又打成了死結,不知該從何開始說起。一向最是伶牙俐齒的人,此刻卻吞吞吐吐大半天, 半句整話也憋不出來。

淚珠還在她眼眸裡蔓延, 她不說話, 就這般仰頭望著他。

一個早就嵌在心尖尖上的人, 看他時, 眼神裡有失望,有憤怒,甚至還釀起了幾分憎恨,唯獨就是沒有曾經一見到他就馨馨微笑的光。

這滋味,鈍刀割肉一般,比這三年他在西苑受的所有苦加在一塊都叫人難以承受。

衛燼由不得用力咬緊了牙,咬到牙根都發麻,舌尖隱隱嘗到血腥,張口對她說話,語氣仍是輕輕的,不敢加半分氣力。仿佛她是昆侖山巔的雪,他喘氣稍大些,她便會散了。

“莫哭了,都是我不好,我給你賠罪,你想怎麼罰我,我都認了。”咬牙停頓片刻,嚅囁著接上,眼神和語氣都染上些許懇求的味道,“除了離開我……”

他邊說邊抬袖去擦她臉上的淚珠,袖褖金銀絲繡的雲龍紋沾上水,變得皺皺巴巴,威風儘失。

小內侍遞上巾櫛,他卻恍若未見,隻盯著她眼裡蓄出的淚,自己眼底也跟著緩緩步上血絲,焦躁又心疼。

幾個宮人內侍麵麵相覷,皆看得目瞪口呆,悄悄抬手揉眼睛,把單眼皮都快搓成雙眼皮。他們幾個都是常年留守行宮的,這幾日見慣了衛燼居高臨下地使喚人,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卻何曾見過他這樣?

這可是一國之君啊!竟還會這樣低三下四求人?

被求的人還絲毫不領情。

衛燼手伸過來,薑央隻麵無表情地拍開,漠然後退一步,疊手蹲身行了個禮,“薑央不過是個定過親、沒人要的女人,既不是陛下心頭摯愛,也不是陛下如今的新歡,可萬萬擔不起陛下這句話。陛下若是良心未泯,還記著過去的情誼,就請放薑央離開,從此山高水闊,薑央和陛下都再無瓜葛。”

山高水闊,再無瓜葛?!

相伴多年的人,最清楚彼此命中七寸所在,一句話的殺傷力能抵得上千軍萬馬。衛燼耳邊仿佛架起無數風車,“嗡嗡”轟鳴不止,腿顫身搖,攥著拳頭撐在書案上,才不至於跌回龍椅裡。

行完禮,薑央便轉身要走。

青絲甩得飛揚,每一根都乾脆利落,打在衛燼臉上,勾起心頭一陣陣收縮痙攣。

他二話不說,上前一步,展臂擋在她麵前,“什麼舊愛新歡?我身邊除了你,何曾有過彆的女人?”

“何曾?”薑央冷笑連連,抓起他右手那片寬袖,指著上頭豔紅色的口脂質問,“若是沒有彆的女人,陛下倒是說說,這個是哪來的?是陛下幫人家抹嘴的時候沾上的?還是親完人家,給自己擦嘴,不小心染著了?”

兩種畫麵在腦海裡交織浮現,衛燼和姬心素,姬心素和衛燼……

薑央眼眶又紅一層,恨聲捶他:“不要臉!混蛋!”

不要臉的混蛋也懵了,茫然“啊”了聲,雙眼幾乎是在一瞬間瞪到最大,盯著袖子上那點紅,都快貼上去,劍眉擰到一塊,都快絞成麻花。好半晌,他才終於靈光乍現,忙在懷裡掏,摸出一個青花紋樣的小圓瓷盒,正要解釋。

豈料因愛生恨的姑娘,彆有一套思路。不等他張口,薑央就先瞪圓了眼,指著他鼻子怒斥:“你還給她買新的?!”

衛燼愣了,眼睛又大了一圈,還能這樣?她是怎麼拐到這條路上的?連忙搖手否認,“不是,這是我買來送給你的。”

豈料說多錯多,等待他的又是一通更加猛烈的炮轟:“這麼難看的顏色,鬼才用,你瞎嗎?!”

瞎眼的鬼皇帝:“……”

冤呐,可忒冤了,連自己的眼光也被一道鄙視了。衛燼拿著口脂盒,木呆呆地杵在原地,眉毛頹然耷拉成“八”字,咬著下唇,眼睛更紅了,隱約還泛起了水光。

委屈的。

一陣夜風從西北奔來,一絲不落,全順著唇縫灌進他嘴裡,嘗著就和黃連一個味兒,從喉嚨芯子直苦到胃,偏偏他還說不出來,生怕再蹦出一個字,小姑娘就能把他罵進泥裡頭去。

皇帝當到他這份上,也沒誰了吧?

“我……當真沒有彆的女人,今兒個一整天,我都在後廚給你**蛋羹,不信你問石驚玉。”他看向旁邊,眸光晶亮,像在看自己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俗話說得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跟衛燼做朋友的,性子上多少都跟他有共通之處,譬如石驚玉,他就特彆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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