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燼索性展臂將她護在她懷中,免叫人群衝撞她,薑央仰頭就能看見他雋秀的側臉。
煙火在頭頂璀璨,彩色流焰擦過天幕,他的麵容也隨之時明時昧。眼角眉梢叫歲月打磨得鋒銳,可笑起來的模樣仍舊是少年時的模樣。
她不禁想起從前,衛燼第一次帶她出門逛燈會的情景。
當時也是這樣,人群擠擠挨挨像一鍋沸騰的粥,而她就是粥裡的一粒米,微不足道,隨時都有可能被衝去不知名的角落。那少年卻牢牢擁著她,為她擋去了所有尷尬和恐慌。那時候的他,個頭沒現在高,手臂也遠不及現在堅實,可護在她周圍的力度卻是半點不遜於現在。
那回大約也是他第一次抱姑娘吧……
她還沒說什麼,他臉上就已經通紅大片,煙火一照,下巴尖都快滴出血來。想安慰她,又不敢低頭看她,怕露怯,便一直梗著脖子往前看,嘴上磕磕巴巴許諾道:“你、你你彆怕,有、有我在,不會出事的。”
聲音喊得太大,周圍人都齊刷刷看過來,曖昧地一笑,又紛紛轉回頭去。
她也是平生第一回叫一個外男這般當眾抱著,自然也紅了臉,縮在他懷裡不敢看人,可心裡卻是高興的。
許是當時兩人離得太近,近得她都能聞見他領褖的冷香;也或許是被心底那份蠢蠢欲動的小壞慫勇,想看看他這張臉還能紅成什麼樣,趁著人群無暇顧及他們,她忍不住踮起腳尖,蜻蜓點水般輕輕啄了口他滾燙的耳尖。
他果然顫抖了下,越發不敢看她。
臉上雖還波瀾不禁,耳尖那點嫣紅卻是如同落了水的朱砂一般,徐徐像周遭散開漣漪,順著脖頸直蔓延進金絲緄邊的領褖。
原本清冷的熏香,都蒸騰出了絲絲熱意。
她含著笑,明知故問:“臉怎麼紅了?”
他卻是咳嗽一聲,半點不肯承認自己害羞,板起臉一本正經地回答:“沒有,是煙火太紅了。”
是啊,是那日煙火太頑皮,出賣了他十八歲那年盛夏之夜的心動。其實倘若那時候,他肯低頭看一眼她被煙火映紅的臉,大抵就不會那麼緊張了吧?
薑央忍不住低頭輕笑,原本盤踞心頭的鬱氣,倒是隨這一笑而散開不少。
小的時候,她被家裡拘束慣了,即便對外麵的世界充滿好奇,也隻能在高牆之中踮腳,稍稍往外眺望。若不是認識了他,她這一生至多也就從一處深宅,搬去另一間大院,永遠無法真正從這四方天地間躍出去,看一看北頤真正的大好河山。
時過境遷,朝代都更換了一輪,少年還在她身邊,像當年一樣護著她,什麼都沒變,真好。
衛燼覺察到她的異樣,垂首問:“怎麼了?可是身上哪裡又不舒服了?”邊說邊抬手蓋在她額上,探她額溫。
薑央卻是扭著脖子掙開,“沒怎麼了。”像當年一樣,踮起腳尖,輕輕吻了下他耳尖,笑答:“就是想你了。”
煙火愈發絢爛,將他眼底的錯愕映得分明清楚,而他的臉果然又一次在萬千煙火的簇擁下,漲得通紅。
這一回,他卻是半點不拘泥,捧起她的臉大大方方回了她一吻,蹭著她鼻尖啞聲道:“真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