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珩低頭審視著眼前的少年。
時安雙眼緊閉,麵容呈現出一種脆弱的蒼白,好像失血過多一般,長長的鴉羽般的睫毛低垂,映下一道淺淺的陰影,仿佛即將要消散進背後淡薄的日光中一般。
他試探性地伸出手,輕柔地觸了下對方的麵頰。
真實的,鮮活的——
時安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壓抑著某種強烈情感般的低歎:
“……還好。”
時安愣了下。
緊接著,他感到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輕柔地抱了起來,熟悉灼熱的人類體從結實的胸膛傳來,清冽好聞的氣味將他的包裹起來。
他聽到溫瑤喊救護隊的聲音,也聽到了人類嘈雜紛亂的腳步聲。
時安在心裡鬆了口氣。
成功了。
環繞著他的手臂穩而有力,幾乎讓時安感受不到任何的震動,隻有眼皮上感受到的光線明明暗暗,昭示著他依舊被帶離了拍賣所。
隨著一陣布簾掀動的聲響,時安嗅到了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應該是到了醫療帳篷內吧?
時安猜測到。
很快,醫療人員為他進行了細致而認真的檢查——雖然身上有被凍傷的痕跡,但是生命體征完好無虞,雖然陷入了不知原因的昏迷,但是給他一段時間應該就能好了。
嗯,完美。
這下就糊弄過去了。
溫瑤壓低的聲音在帳篷的角落響起,似乎在勸說穆珩接受治療,但是卻被對方拒絕了。
緊接著,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慢慢地遠離,很快,帳篷中變得極為安靜。
但是,時安能夠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並不是被留下的唯一一人。
……另外一個人是誰不言自明。
“噠,噠,噠——”
男人的腳步聲平穩而均勻,靴底敲擊著地麵,發出有規律的聲響。
時安的心緩緩地提了起來。
緊接著,又陷入了一片仿佛能夠吞噬一切的沉寂寧靜。
雖然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是時安卻能夠感受到對方如有實質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下意識地精神緊繃,渾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
喂!你要去治傷就快去啊!還留在這裡做什麼!拜托了,無論去哪裡都好!
看彆人睡覺很變態的!
你在這裡我要怎麼偷偷蘇醒啊!
穆珩垂著眼,注視著眼前少年安寧的睡顏。
他的視線落在了對方的唇上。
少年的唇偏薄,唇線柔軟圓鈍,沒有太多血色,顯得蒼白而乾涸。
但是,穆珩記憶中卻能清晰地描繪出,少年張著吮吻到豐潤殷紅的唇,下唇還印著隱約的齒痕,吐息濕潤淩亂,露出一點雪白的齒麵和軟潤的舌尖。
他記得,對方濕漉漉,霧蒙蒙的雙眼,微蹙的眉頭,被凍紅的鼻尖,喉嚨中溢出的柔軟咕噥,軟綿綿地撓在他的心口,讓他感到莫名的心煩意亂,很不得將那聲響全然吞下,或者強迫他發出更多。
穆珩記得,自己在以為對方已經死去時,心頭空蕩冰冷的回響,在虛幻的疼痛和強烈的暴怒下催生的殺戮**。
以及……在聽到學生成功獲救時,他下意識的第一反應是——
血祭沒有完成。
那時安應該也還活著。
穆珩清楚記得,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自己心頭升起的強烈喜悅。
也就在那時,穆珩明白了。
為什麼他會在見到時安的第一麵時就感覺了威脅,為什麼他總是時時刻刻地在對方身上感受到那種隱約的吸引力和拖拽力。
為什麼自己似乎永遠無法拒絕對方的請求。
為什麼在看到對方微笑時,他的心底會升起那樣強烈的異樣感,既心軟,又煩躁。
穆珩眸色微凝,一點複雜幽暗的情緒在眸底醞釀,深深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年。
那種陌生的情緒是那樣來勢洶洶,無可阻擋,讓他心生恐懼,本能地試圖遠離,但同時又無法控製地想要接近……想要攫取更多。
第一次,他沒有克製自己的**。
時安感到自己的下巴被對方的手指輕輕托起,陰影覆蓋下來,屬於人類的體溫和氣息如同一張網一樣將他密密實實地罩在其中。
他突然有點慌了。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劇本,劇本裡沒有這一段啊!!
穆珩難道不應該在救下他之後就去忙彆的了嗎!!
為什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啊!!
難……難道……
不知道為什麼,魔蟲剛剛說的話清楚地浮現在時安的腦海中。
公主,騎士,吻,什麼的。
……不會吧?
……不會吧!!!!!
對方的氣息越來越近。
時安的腦袋亂成了一鍋粥,在驚慌失措下,他下意識地解開了自己的束縛,眼睫一顫,睜開了雙眼。
穆珩一怔,他低笑一聲。
“你醒了。”
時安鬆了口氣。
對對對!所以不需要你——
但是下一秒,唇上傳來灼熱柔軟的觸感。
“……”時安的雙眼緩緩瞪大。
隻見穆珩的麵容靠得極近,銀白色的眼睫繾綣地垂下,平靜而無聲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