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在等什麼嗎?”
一個熟悉的,平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時瑞被嚇得一怔,幾乎下意識的叫出聲來。
下一秒,一條手臂從他的背後伸了過來,輕巧地越過時瑞僵硬的身體。
“啪嗒。”
頂燈亮了。
柔和溫暖的燈光灑下,將整個房間照亮。
隻見少年越過時瑞的身側,自然而然地邁步向著房間內走去。
是時安。
明亮的燈光落在他的發頂,為他的頭發和雙眼鍍上了一層蜜糖般的淺棕,顯得柔軟而平靜,和往常沒有什麼兩樣。
但是……他本來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
見到已死的人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時瑞頓時感覺從頭涼到了腳。
他勉強鎮定下來,露出一個略帶僵硬的微笑,乾巴巴地說道:
“時,時安,是你啊。”
“太好了,這麼長時間沒有聽到你的消息,我和父親都很擔心,謝天謝地你沒有出事……”
時安:“出事?”
他想了想,似乎這才意識到時瑞指代的是什麼,他一時恍然:“哦,你說的是學院裡的時候。”
時瑞感到喉頭有些乾澀。
隻見時安在房間裡環視一圈,然後毫不見外地在床上坐下,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沒有出事。”
雖然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和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一種強烈的不祥感還是襲來,湧上了時瑞的心頭,令他本能地感到抗拒和煩躁。
時瑞讓自己強硬起來:
“既然你回家了,是不是應該去和父親打個招呼?”
“我打過了。”
時安抬起眼,唇邊溢出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在睡覺。”
毛骨悚然的恐懼感如同冰冷的蛇類攀上時瑞的脊背。
即使他在心裡多少次一遍遍地勸說自己,時安不知道自己的計劃,即使知道了也沒有關係,他隻是一個沒有天賦的力量係,即使真的打起來他也不會落在下風……
但是這些理由卻顯得如此蒼白,令時瑞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那,那你現在,是想乾什麼?”時瑞聽到自己用強撐的,虛弱的聲音問道。
時安:“也沒什麼。”
“隻是想問你個幾個問題,希望你能如實回答而已。”他笑著說。
隻見眼前的少年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漆黑的石塊,時瑞戴著手套才敢觸碰的東西,但是卻如此輕易而舉地被對方握在了手中,毫無障礙地緊貼著他掌心的皮膚。
時瑞的瞳孔驟然緊縮。
隨意地丟在了桌上,發出輕輕的一聲響。
自己不是早就應該把這塊石頭從時安的房間裡,怎麼,怎麼會在這裡……?
時瑞感到冷汗從自己的後背滲出,一點點地打濕了衣服。
“這,這是什麼?”他強作鎮定地問道。
時瑞打定主意,無論時安接下來說什麼,他都一口咬死絕不認賬,這件事情……時安不可能有證據!他永遠不可能證明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的!
時安:“把這個東西給你的那群人,他們在哪?”
時瑞臉上帶著蒼白的微笑,強忍著向後退去的衝動,說道:
“時安,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眼前的少年輕輕蹙起眉頭:
“有的時候,你們人類真的很麻煩,明明非常簡單就能解決的事情,總會在你們這裡弄得非常複雜。”
時安歎了口氣:
“真是浪費時間。”
隻可惜,黑煙能夠製造和植入錯覺與幻象,但卻無法讀取人類的過於久遠的記憶和想法。
要不然他也不需要如此麻煩的來親自詢問了。
“……”
在呆滯數秒之後,時瑞感到自己的大腦卡住了,他花了幾秒才捕捉到對方話語中的關鍵詞——
……你們人類?
什,什麼意思?
他呆立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年,耳畔隻能聽到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嘈雜聲響:“你……你……”
隻見時安站起身來。
他的腳步聲很輕,像是貓一般優雅而柔和,雙眼仿佛燃燒般明亮。
他的眼底有一種時瑞讀不懂,但卻本能地感到十分恐懼的東西。
時瑞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下意識地向後倒退,但是重重地撞上了身後的門板,發出沉悶而空洞的一聲響。
少年在他一步之遙的位置站定。
他的麵容白皙無害,吐出溫和的話語:“既然如此,我就和你直說了吧。”
“我知道那塊石頭是有人給你的,我現在需要知道他們的所有信息,你們的聯絡方式,或者是任何的通訊地址。
不要撒謊,不然我會知道的。”
時瑞冷汗涔涔,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我真的不知——”
“嘖。”
少年輕輕地一咂舌。
莫名的,一股強大的力量降臨,死死地扼住了時瑞的喉嚨,令他半個音節都無法再發出來。
“不要在我說話的時候打斷我。”
“……!!!”
時瑞驚恐地瞪大雙眼,嘴巴微微張開,在發現自己再也無法說出一個字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慌神色。
時安說道:“你可以選擇輕鬆的路,那就是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告訴我。”
少年微微傾身。
他的眼珠是極其沉鬱的黑色,一點黑暗的火焰在瞳孔深處靜靜燃燒著,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沒有憐憫,沒有仇恨,沒有憤怒。
就像是在注視著塵埃或死物一般,淡的沒有任何情緒。
在和時安對視的瞬間,時瑞在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徹底的恐慌。
那雙眼眸深處有種極其古老的,近乎非人的邪惡,強大而駭人,仿佛能夠瞬間讓他的血液凝結。
仿佛穿透了時間和空間,早於人類和人類已知的曆史,從大陸尚在沉睡的黑暗年歲望了過來。
“而我會你的嘴裡挖出來。”
時安微笑道。
時瑞感受到無儘的壓力狠狠地當頭砸下,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骨骼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嚎叫。
冰冷的汗珠從他的前額淌下,滴落在地。
他渾身抖如篩糠,仿佛要當場昏倒。
“我知道你現在還不是非常相信我。”
時瑞瘋狂搖頭。
時安笑了下:“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下一秒,他的指尖騰起一小簇金紅色的烈焰。
雖然房間裡已經十分明亮,但是在火焰出現的瞬間,周遭卻仿佛瞬間一暗。
“讓我想想,你的那個朋友,叫什麼來著……”
時安沉思了幾秒:“對了,段華是嗎?”
時瑞的雙眼猛然瞪大,似乎不明白時安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提到這個名字。
“他撐了四天才開始像我求饒的。”時安笑著說。
他的眼底倒映著閃爍的火光:
“你能撐多久呢?”
時瑞瘋狂地搖著頭。嘴巴開合,但是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他的瞳孔在驚恐下縮成了針尖一點大,冷汗如雨下。
時安:“當然啦,畢竟我趕時間,所以為了公平起見——”
他指尖上的火焰顏色緩緩加深,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詭異恐怖的紫羅蘭色。
時安臉上的笑容仍然純善:
“那就四倍,如何?”
火焰飄向時瑞的身體,瞬間沒入了對方的肌膚。
他的眼珠陡然瞪大,血絲在眼白上猙獰地蔓延,身體失去重心栽倒在地,躺在地麵上瘋狂抽搐,白沫和涎水從大張的嘴角淌下,但是卻發不出任何一絲聲音。
時安麵色平和的邁過對方的身體,走出了房間。
他慢悠悠地在偌大的彆墅內逛了一圈,來到廚房,愉快而舒適地享受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然後才重新邁步向著樓上時瑞的房間走去。
他在時瑞的麵前蹲了下來,微笑著輕聲細語道:
“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正在這時,時安似乎突然注意到了什麼。
他眉頭微微一皺,抬起手,指尖在對方的身體上輕輕一勾。
一條漆黑的,被烈火灼燒的蟲被拽了出來,在時安的手指間扭動尖叫著。
魔蟲發出一聲驚呼:“這……這個是!”
時安看了過去。
“這是一種魔物其中一個傀儡□□,唔,和我的類似,但是又不完全一樣,它的傀儡蟲不能製造出傷害,但是卻能夠激化出一個人心中的惡意。”
“當然了,它不能製造惡意,隻能讓它變得清晰而強大而已。”
魔蟲振翅飛了過來,細細地端詳著,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居然長到這麼大……它在這個人類身上應該已經待了超過一年了。”
時安問:“你根據這個,能追蹤道母蟲的位置嗎?”
魔蟲閉上眼,感受了一下:
“應該可以,兩者之間相連的線很清晰。”
時安:“很好。”
他將那條傀儡蟲丟給魔蟲,然後低下頭,輕輕地拍了拍時瑞抽搐著的臉頰,微笑道:
“謝謝你的配合。”
時瑞麵容扭曲,臉上像是被糊了一層蒼白融化的蠟質。
他驚恐地瞪大眼,注視著眼前魔鬼般的少年。
時安指尖再次騰起一簇火苗。
他的火焰可以讓一個人類處於被掌控的位置,但是同樣也會在對方身上留下魔力的印記。
這也是為什麼,時瑞和時則淳那麼討人厭,但是他還是一直沒有向他們動手。
那個段華什麼的還好,但是這兩個人類距離他實在是太近了,倘若被任何人或者是儀器發現端倪,他的身份必然會暴露。
但是,現在兜兜轉轉,他最後還是到了必須要這麼做的這一步。
“既然如此,我們就達成共識了。”
時安眯起雙眼,將一簇火苗按入對方的手腕,短促地笑了一聲:
“今天發生的是我們的小秘密。”
時瑞的手腕上出現了一個火焰形狀的痕跡,似乎還在緩慢地燃燒著,仿佛活物,釋放出一種強烈的不祥氣息。
“你是不會說出去的,是嗎?”
時安輕聲問。
時瑞淚眼模糊,瘋狂點頭。
“很好。”時安站起身來,轉身向外走去。
還沒有走出幾步,一個飽含恐懼的,顫抖而虛弱的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
“……你,你,你想乾什麼?”
時安的步伐微頓,他扭回頭,看向時瑞。
少年的聲音清澈而溫和,輕飄飄地答道:
“隻是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