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病房內, 向來對這種味道有些敏感的小女孩被嗆得連聲咳嗽,是被大人發現以後給帶出去的。
彼時的林楚暮似乎還尚未形成後來那種雷厲風行的個性,清澈雙眸裡滿是一個幾歲孩童對“死亡”這兩個陌生字眼應有的畏懼, 尤其是在聽到那病房內壓抑著的斷斷續續的哭聲時, 總覺得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從自己的身上被一點點抽離,逐漸離她而去。
一個不太熟悉的、平時基本上不會怎麼走動的女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雖然林楚暮並不願意, 但她還是強行把她摟到了懷裡, 把小腦袋埋在自己的胸口拍了拍。直至看到林楚暮“安靜”下來,裡麵的人似乎在說什麼事,才急匆匆地鬆開了小孩往裡麵走去。
病房裡並不是個適合談話的地方, 尤其是在病人還殘留一口氣的情況下。先出來的是滿麵愁苦的舅舅,可那情緒是明顯能看出來的浮於表麵。林楚暮也並不是真正幾歲的小女孩, 雖然狀若悄悄在角落裡抹眼淚的可憐模樣, 但實際上卻在側耳聆聽。
那群人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林楚暮還是依稀從中聽到了“怎麼分”“有我一份”“她不是那路家小公主”的模糊字眼。後來兩家人似乎是談崩了, 其中一名人高馬大的叔叔惱恨地上前去揪住她那矮小舅舅的領口使勁晃蕩起來:
“這裡麵老子出了那麼多力你他媽彆想一個勁地往自己頭上攬功,大不了到時候魚死網破大家一起去局子, 看誰能擰得過誰!”
“彆急啊,到時候還是得看楚暮想跟誰, 你以為這麼小的小孩就沒有話語權了?到時候跟誰都看命好吧?來我去問問。”
看他們爭奪得麵紅耳赤,一個嬸嬸似乎是意識到這樣有點不好,連忙轉移話題就朝角落裡蹲著的林楚暮走來。她看到女孩哭花了一張臉, 耐心地用濕巾紙給林楚暮擦乾淨, 但在柔聲細語地詢問她最喜歡在場哪個人的時候,得到的卻是狠狠的一拳。
“小”林楚暮叫嚷開來,巨大的動靜吸引了路過的醫生, 醫生吩咐不要在患者房門前吵鬨,那些人隻好暫時作罷。但之後無論是什麼場合來詢問,得到的都是林楚暮煩躁的對待和拳打腳踢,雖然小女孩的拳頭落在人身上沒什麼力氣,但也足以讓每個人都生出了濃濃反感。
直到林氏夫妻咽氣之前,那些人一個個擠上前去詢問關於當年的事宜,甚至不惜直接告訴他們林楚暮並非親生。但夫妻二人好像的確是對這些事情是一無所知,哪怕在知道林楚暮的身份很是激動以後也沒能說出個什麼來。
最後拿到的遺囑是林楚暮直接進孤兒院,而不是跟任何親戚在一起。當意識到線索被直接切斷、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會成為竹籃打水一場空後,那些親戚對林楚暮的態度自然而然地也開始惡劣起來。
對於當時夫妻二人為什麼把自己送進孤兒院這個決定,如果是真正的小孩可能不會理解,但當時的林楚暮卻非常清楚並感謝這對夫妻的所作所為。
如果把她送給那些貪得無厭的親戚,年少毫無反抗之力的孩子隻會成為被吸血的工具,在發現獲得不了任何利益之後肯定會少不了打罵欺淩。父母兩人早在之前就替林楚暮找好了一家條件不錯的孤兒院,竭儘自己所能給一個幾歲的孩子留下了一個安穩的環境。
林楚暮雖然本身已經有二十幾歲,但變作一個幾歲的孩子以後還是難免會因為身體年齡而產生一些對心理因素上的影響。過度的悲傷與能力有限讓她暫時沒有辦法去從那些親戚口中問出什麼名堂來,可父母的死亡一定和他們有脫不開的關係,林楚暮從始至終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