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戶部侍郎,說不上位極人臣,卻也差不太多。這麼壓過來,能頂住的人可真不多。
當然,厲江是不當回事。
若論家室,這位也是頂著天的,不然以其秉性,也不可能在錦衣衛衙門,如此暢通無阻。
他甚至想調笑一句:咱爺們問的是你,又不是你爺爺!
但又覺著太浪蕩,不合情景。
隻是踱步到那士子跟前,上下打量一眼:
“我倒是要聽聽,你想要個什麼說法?”
厲江熊一樣的身板,離近了壓迫力十足,那戶部侍郎的孫子不由稍退半步。繼而紅了脖子,該是覺得這“退縮”姿態十分丟臉。
一臉氣急敗壞,卻又色厲內荏地說道:
“就他們幾個,輸不起!非說我做的詞不齊!不能算贏!”
這個“他們”,自然是與其衝突的一夥人。
兩邊能打起來,該是不怕事的。
“不成體統!明明是你輸不起,殘篇如何得勝?沒有這樣的先例!亦沒有這樣的道理!”
“我這是佳句偶得!再說,殘篇便能壓全場,才贏得更漂亮!”
“不行不行,需得寫齊唱出來,不然不能算贏!”
“噤聲!”
眼看又要吵起來,厲江當即喝斷幾人。
皺眉說道:
“你做了什麼詞?竟招得諸多事端?”
那囂張的二世祖撇撇嘴:“你也通詩文?”
“讓你念,你就念!”
“讓我念我就念?那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嘿!”
這作態可把厲江火給逗起來了!
但正要再吼一嗓子,卻聽得有人唱名:
“淚春小姐到了!”
……
“唔,在哪裡在哪裡?”
聽到新花魁來了,所有男人神情都是一亮。
來青樓,不就是求個色……
如此這般,珠簾掀起,讓出個靚麗的人影,現出張美貌的容顏。
屋子裡登時安靜下來。
本要罵人的厲江瞧見了,都張大嘴,說不出話。
他不好讀書,說不出什麼“螓首蛾眉,美目盼兮”。
隻覺得……這女子真他娘的好看!
尤其是皮膚,最說不出什麼“冰肌玉膚,滑膩似酥,細潤如脂,粉光若膩”。
但也認為……咋能就這麼白嫩!
淚春站定,也沒故作羞澀,大方環施一禮,最後轉向厲江,語氣有些慚愧:
“這位官爺海涵,小女子初到京城,不知京中規矩,隻是喜歡這詩文,萬沒想到,竟惹得諸位公子為此爭執……”
還沒說完,那囂張的二世祖便插話進來,一副色授魂與的樣子:
“不礙的不礙的,美人兒你放心,些許小事不算什麼!我祖父官拜戶部侍郎!”
說著就要去拉姑娘的手,卻被厲江攔住。
門板一樣的身材,把花魁擋個嚴實。
二世祖頓時怒了:“讓開!”
“此事還未有最終決斷!”
“粗鄙之人!有資格做決斷?”
“你閉嘴!”
說完,厲江又轉向那花魁:
“姑娘即出來了,便說說吧,今日之事如何才算取勝?”
花魁略低頭,柔音說道:
“若以我為準……該是那殘篇取勝。”
厲江:“啊……”
二世祖眼光大亮:“哈哈,看到沒有,淚春姑娘都站我這邊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服?啊?”
旁人都一副掃興的樣子,揣著手,扭過頭,不去看這小人得誌的模樣。
淚春姑娘看向二世祖的眼神,也閃過一絲詫異,卻還是誇讚道:
“雖隻兩句,卻是深情到極點的唱詞,該是極深情的才子所作……卻不想這位公子行事,原是這般不羈。”
“姑娘過獎!過獎了!哈哈哈!”
厲江倒吸一口涼氣,心說這混球竟有這麼厲害?
“公子文采情誌,確實高妙!”
“哈哈,姑娘也是好眼力!”
在幾個狗腿的吹捧中,這二世祖的越發得意忘形:“但我這金風玉露,也是實至名歸啊!”
“嗯!”
雖然有些遲疑,但淚春姑娘還是點了頭。
那二世祖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嬉笑著伸手,就要去摸那花魁的笑臉。
但厲江卻先一步拿住了他的肩膀。
“嘿!你乾什麼!撒手!”
一個書生的氣力,自然不足以撼動高手。在眾人意外的神情中,厲江黑著臉問道:“你剛才說什麼?金風玉露?”
二世祖還沒說話,花魁便回答說:
“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雖然時令不適宜,卻也難掩其風采。”
“嗬,淚春姑娘莫嫌我多事,你再說一遍,這廝作得兩句什麼?”
這次說話的是二世祖:
“你聾了嗎?金風玉露……”
才剛四個字,厲江便一巴掌甩那二世祖臉上,將其打的飛了出去。
滿堂愣在原地。
這是怎的了!這麼暴力?
二世祖是最不解的,他把臉從地上拔出來,咕嘟嘟吐出兩顆牙,語氣震駭:
“你竟敢打我?你知不知,我祖父……”
這回,新任鎮撫使厲大人,總算沒讓他說完,衝上去就是一陣老拳,還邊打邊罵:
“戶部侍郎是吧!戶部侍郎是吧!”
“那你爺爺就沒教過你這個孫賊兒!不能做個欺世盜名的文賊!你抄也就算了!你還抄楊先生!”
“打你?老子今天打死你!”
廳堂震動,不僅因為錦衣衛公然動手打人,打的還是戶部侍郎的嫡孫。
更因為……他說那兩句是抄來的!
那是從何處抄來的?
這錦衣衛又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