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霧茶在房間裡陪著凝朵的時候,楚河天出去找林格。
林格還在試圖套羅欽的話,但羅欽明顯已經不耐煩,可為了維護他出門在外代表著蠍尾傭兵團的麵子,他還是得應付著林格。
畢竟冬日傭兵團就算失去了楚河天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就算不再是北方第一大團了也是一個有實力的傭兵團,有林格這樣的老狐狸坐鎮,有朝一日他們想開了、不腦殘了,南方就依舊還有他們的地位。
而蠍尾總有再次和他們合作的機會。
羅欽想到這裡就有些膩歪。
這幾天肆無忌憚的日子過慣了,再次回到副團長的營業狀態,他居然有點兒不太習慣。
楚河天站在暗處看了一會兒。
還在陽光晨露福利院的時候他就知道,羅欽是個生性狂妄不受拘束的人,在蠍尾的時候,他們有一個不怎麼靠譜的團長,所以他才被迫靠譜了起來,而離開蠍尾之後不過這麼幾天,他的本性就暴露了出來。
等這件事情結束了,他想再回到蠍尾做他正經靠譜的副團長,估計要頭疼好幾天了。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有些想笑。
再怎麼狂妄的人都有一份要擔的責任,再怎麼瀟灑的人背後也背著一個沉重的包袱。
末日前如此,末日後依舊是如此。
但他居然是幸運的那一個。
有個人在他最落魄的時候走向了他,讓他有了放下那些包袱的渴望。
他放下了包袱,才能一身輕鬆的走向那個人。
他不是一個偉大的人,很多人把他當英雄,更多人把他當惡魔,但他現在隻想當一個人的守護者。
他前半生不知道為誰而活,但在以後的的日子裡,他隻想為一個人而活。
他抬腳走了過去。
羅欽和林格同時看了過來。
林格看著他欲言又止,眼神中是一種不可言說的愧疚,而羅欽就自在多了,看了看他身後的房間,問:“茶茶還在裡麵?”
楚河天本來想說什麼,但一聽他說“茶茶”全忘了,冷冷的說:“茶茶能是你叫的?”
直男羅欽疑惑不解:“凝雲他們不都是叫茶茶?”
楚河天:“那是女孩子之間的稱呼,你就跟著嚴尋叫霧茶。”
羅欽:“你不也是叫茶茶?你是女的啊!”
楚河天:“我不一樣。”
羅欽:“……”
草(一種植物),現在流行把狗埋進坑裡殺嗎?
他徹底不想和楚河天說話了。
楚河天見狀笑了笑,說:“你先回去吧,我和林格聊聊。”
羅欽意識到什麼,也沒心思罵楚河天這個人做人太狗了,看了他一眼,微不可見的歎了口氣,衝他點了點頭。
楚河天轉頭看向林格:“林格,你和我過來吧。”
林格也意識到了什麼。
他頓了頓,說:“那我去叫兄弟們吧,他們很久不見您了,也都想和您說說話。”
楚河天搖了搖頭:“不必了,你過來就行。”
林格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他啞聲道:“好。”
楚河天帶他來到了一個空房間,給他倒了杯水。
可林格現在完全沒心思喝水,他雙手冰涼,握住滾燙的杯子也絲毫沒察覺到燙,就這麼看著楚河天。
楚河天也沒有吊著林格的意思,他看了他一會兒,叫他的名字:“林格。”
林格的心吊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應聲道:“團長。”
楚河天搖了搖頭:“彆叫我團長了。”
林格閉了閉眼睛,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
可他居然沒有太過驚訝,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在見到他的第一麵,他其實已經很清楚的認識到,現在的楚河天,已經不可能再跟他們回去了。
但……他不甘心。
他睜開了眼睛,深呼了口氣,儘量的保持著語氣的平靜,問他:“團長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楚河天平靜的說:“林格,你很聰明,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林格執拗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看林格明顯不想合作的態度,楚河天也不生氣,平靜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現在已經不適合再當你們的團長了,今天既然你們正好來了,我就卸任了團長的職位,今後你可以做冬日傭兵團的團長,如果你不想做的話,你也可以看看團裡有沒有其他合適的,重新選出一個你們都滿意的團長。”
頓了一下,他補充道:“如果你能當團長的話,還是儘量不要讓彆人當了,當然,如果你有其他意見的話我也不反對。”
林格讓楚河天親口說出來,但當他真的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是覺得耳邊轟隆一聲,有什麼東西倒塌了。
從前,林格日日夜夜都盼望著楚河天有朝一日會這麼說。
在老團長走之前,他就是副團長,而在老團長走之後,團長卻是這個害了老團長的罪魁禍首。
那時候,他一邊滿心的不服,一邊覺得,但凡楚河天他還有一點心,就應該自動讓出團長的位置,退位讓賢,讓更適合的人做這個位置。
現在,他得償所願,終於親耳聽到楚河天說出這句話,卻心如刀絞。
團長……是真的不要他們了。
他執
拗的搖了搖頭,說:“我覺得,您就是那個最合適的人。”
楚河天靜靜地看著他,看的他自慚形穢的低下了頭,這才平靜的反駁他,說:“林格,我已經不合適了。”
林格:“從前我們那樣……您都做了我們的團長,如今、如今我們都知道錯了,您不能回來嗎?”
楚河天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最殘忍的話:“林格,不是我能不能回來,而是我不想回來了。”
林格猛然看向他。
楚河天繼續說:“從前我沒什麼在意的東西,所以我在哪裡都無所謂,我做什麼都無所謂,但現在我有了。從前我不為誰而活,但現在我得為她而活。”
如果他沒有遇見霧茶,他回不回去都無所謂。他有可能會因為沒有恢複記憶所以不再回去,有可能也碰見了來找他的冬日傭兵團為了老團長再次可有可無的回去,從此就這麼彼此之間紮著一根盤亙了十年的刺佯裝平和的繼續做他們的團長,也有可能從此厭倦了,遠走天涯,從此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楚河天。
但當他遇到那個女孩之後,這一切“有可能”都不存在了。
林格:“是……那個女孩嗎?”
楚河天:“是她。”他說話的時候,隻是提到了他,眉宇間就都溫柔了起來。
林格頓了頓,說:“團長,這和你繼續當我們團長並不矛盾,你……”
楚河天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他漸漸地說不下去了。
楚河天說:“但我不想了。”
林格沉默了。
兩個人都沒說話。
半晌,林格低聲說:“我明白了。”
楚河天:“回冬城吧,把其他人也叫回來,彆再在外麵奔波了。冬城城主和老團長是老朋友,你們回去之後彆再任性,給城主道個歉,繼續在城裡生活吧。冬日傭兵團和冬城本來就是互利互惠的關係,你們貿貿然和城主鬨翻跑了出來,這才是毀了老團長的心血。”
林格聽得無地自容。
他自詡聰慧,覺得自己和團長之位差的就隻有機遇而已,楚河天在他心裡就是一個隻有武力的無知莽夫。他和楚河天相處了這麼多年,居然到現在才發現,這個在他心裡隻有武力的團長居然看的比誰都理智。
他低聲說:“是。”
楚河天衝他點了點頭,轉身毫不留戀的走了出去。
剛走到門口,他突然被林格叫住:“團長。”
楚河天停下了腳步,“叫我楚河天就行。”
林格佯裝沒聽見,繼續說:“團長,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楚河天:“你說。”
林格:“這麼多年,你恨過我們嗎?”
楚河天:“沒有。”
林格:“現在,你對我們是不是很失望?”
楚河天:“談不上。”
林格:“團長。”
楚河天:“你說。”
林格頓了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啞聲說
:“對不起。”
他深深的衝楚河天彎下了腰,說出了那句遲到多年的對不起。
楚河天什麼都沒有說,轉頭大踏步走了出去。
林格頹然坐下。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腦子裡亂糟糟的,不知道從哪裡聽到風聲,等著他和團長談完的兄弟們走了進來。
其中年紀最小的阿傑抱怨道:“副團,團長走了你都不叫我們。”
幾個年紀大的則更關心這個副團和團長
談的結果,緊張的問:“副團,談的怎麼樣,團長要和我們一起走嗎?”
林格靜靜地說:“過幾天,我們回冬城去,把派出去的兄弟們也叫回來。”
他們疑惑道:“團長不是還在忙無疆的事情嗎?我們回去了誰給團長提供幫手。”
林格:“是團長叫我們回去的。”
那人“哦”了一聲,又覺得有點兒不太對勁,追問道:“那團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