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2)

琴聲透過茂密繁盛的樹木, 在花園中輕輕回蕩。遠遠的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 是傅渭故作嚴厲的嗬斥:“這一清早的, 又跑那兒去偷懶了。好你個小童子, 我是老了治不了你了不是,說, 是躲那兒睡覺去了。”

回話的是個清脆的少年聲音:“先生冤枉啊,我哪有偷懶, 我是給王相公找琴譜去啦!”

“好啊, 敢拿子豐做借口?我倒要問問他, 是否有這回事!”

傅渭和溫書童子、撫琴童子一起走入花園。

這兩個小書童看上去都不過十一二歲, 他們身材瘦小, 站在傅渭身邊矮了一大截。見到王溱坐在亭子裡彈琴,傅渭走上木廊, 進了亭子。兩個小童子則留在外頭候著, 沒進去。

傅渭張口便道:“子豐, 你讓撫琴去給你尋琴譜了?”

老師進來,王溱早已不再彈琴。他站起身, 讓開位子讓傅渭坐下。聞言, 他抬眸看了亭子外的撫琴童子一眼。這粗眉大眼的小童子緊張地直朝他眨眼, 都快哭出來了。王溱微微一笑:“似有此事。”

傅渭:“……”

過了片刻, “真有?”

“真有。”

“……”

“好你個王子豐,幫著那小童子不幫你家先生, 這日子沒法過啦!”

王溱沒回答,對亭外的兩個小童子道:“給先生倒杯碧螺春, 前幾日我從江南帶回來的。”

“好咧!”

兩個小童子借機溜了,傅渭氣得吹胡子瞪眼。他一抬手用手指指著王溱,剛要罵他“胳膊肘往外拐的孽徒”,才剛說了第一個字,王溱轉首看向他,目光清澈平靜。傅渭頓時泄了氣,他嘿嘿一笑:“子豐,你從江南帶回來的那罐碧螺春確實不錯,香極妙極!”

王溱:“今日逗過鳥,澆過花了?”

傅渭:“未曾,那本《維京齋話》一直沒找著。話說回來,你什麼時候來的,也不提前告知我一聲。怎的突然想撫琴了,咦,這琴……這不是我前幾日剛得手,花費重金在江南尋了半年的寒玉琴嗎!”

王溱:“是把好琴。”

傅渭:“……”

傅渭:“子豐……”

王溱抬頭看他:“嗯?”

傅渭:“你你你……這日子沒法過啦!”

傅渭心中也委屈得很,若是唐慎還在,看到此時的傅渭,大概會錯愕不已。傅渭坐在亭子裡,心疼地摸著自己的寶貝寒玉琴。一身白衣的王溱拿了一手魚食,站在池塘邊正在喂魚。這兩人一個看上去不像先生,一個看上去不像學生,等兩個小童子把碧螺春倒上來後,傅渭大吐苦水。

“溫書,撫琴,你們看看這個王子豐,他還是……”他還是人嗎!後麵這話沒敢說出來,傅渭改了口:“他還是我的好學生嗎!這把琴是我剛得了的,他竟然就這麼拿出來彈上了。咦等會兒,這琴不是已經放入庫中了麼,他王子豐怎麼拿到的。”

撫琴童子和溫書童子一起抬頭看天。

傅渭:“……”

胳膊肘往外拐的學生,胳膊肘往外拐的書童!

這日子沒法過啦!

等喝了茶,王溱的書童進了花園,將一份琴譜交給他。王溱道:“先生是想繼續坐著喝茶,還是想聽我撫琴。”

世人誰不知曉,琅琊王子豐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且樣樣出類拔萃。不過他傅希如也是個擅長撫琴的,傅渭還生王溱的氣呢,聽了這話他冷哼一聲:“你彈琴,難道就比我彈得好了麼。”

撫琴童子心想:誰更好,您心裡沒點數麼。

王溱:“昨日剛尋來的《廣陵散》,今日來,是特意想用寒玉琴彈給您聽。”

傅渭猛地站起:“是失落三十多年的《廣陵散》全譜?”

“是。”

“哈哈哈,原來是因為這個才拿寒玉琴。子豐,你真是我的好學生啊!”

亭子內,王溱撫琴,傅渭閉目聆聽。亭子外,擅長撫琴的溫書童子沉醉琴聲中,不擅撫琴的撫琴童子絞儘腦汁地想偷學琴藝,卻看得一頭霧水。等王溱彈完整首,他憋了半天也隻憋出三個字:“真好聽!”

天賦一事,大抵真是令人毫無招數。

傅渭心情好了,王溱把手裡的魚食都扔進了池塘中,準備回戶部繼續當差。傅渭從沒想過今天不是休沐日,王溱是怎麼從戶部過來,專門給他彈琴的。臨走時,他讓童子塞了一盒糕點給王溱,說道:“是你新來的小師弟從姑蘇府帶的特產。”

王溱步子一頓:“梁大人的學生,姑蘇府的唐慎?”

“是他。”

“是個有趣的人。”

等王溱走了,傅渭還有點愣神。他對身旁的書童道:“有趣,這是個什麼評價。子豐何時見過那唐慎了?”

兩個小童子默默看天:您問咱們,咱們也得知道啊!

唐慎當然不知道,自己走後,帶過去的姑蘇特產還被傅渭分了一盒給王溱。他和姚三出了傅府,姚三回憶著剛才聽到的琴聲,不解道:“小東家,我是個粗人,我不明白了,既然您知道那不是撫琴童子,是您的師兄,為何還要特意進亭子說他是撫琴童子?”

唐慎:“姚大哥,如果我直接說自己認出他的誰,你覺得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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