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1 / 2)

李大學士拿著這份糊了名的卷子, 嘖嘖稱奇。

其他閱卷官看著也不斷點頭, 口口讚歎。一個閱卷官道:“雖說前兩篇寫得略屬平常, 可這最後一篇, 在一萬多考生中當屬第一。”

有人問道:“那本次會試的排名又該如何是好?”

李大學士想了想,道:“雖說會試往常哪怕確定了前十名的卷子, 也不會輕易揭開糊名。但今日便破個例。先帝時期也有這類先例,有兩位舉人文采出眾, 難分上下, 最後是將其揭開糊名, 查看他們真實的字跡, 再輔以後兩場的考卷, 最終得出會元。諸位同僚,老夫提議咱們先選出前三甲, 然後揭開排名, 再排前三如何?”

“聽李大人言。”

於是, 考官們先確定了前三名的卷子,接著他們命令官差, 取出這三人後兩場的考卷。當然, 是他們的真實字跡。

謄抄考卷的隻是秀才, 字跡大多端正秀美, 否則也不會被選上。然而和這三位考生一比,便如螢火曜日, 所差甚遠。閱卷官們看著原版的三份考卷,頓覺心曠神怡。

等看完三份考卷後, 一位副考官道:“我已然有了結論。”

另兩位副考官也道:“我也心中定論。”

最終所有人一起看向李大學士。

脾氣古怪的李大學士摸了摸乾枯發白的山羊胡,道:“那便投票決議吧。老夫為三票,爾等三位各有兩票。”

“善。”

會試放榜前一日,唐慎完全忘了這事,睡得很香。誰料第二天大早,天還沒亮,奉筆便將他喊起床。唐慎心中一驚,立刻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奉筆道:“公子今日還是在家中等著,由我去盛京貢院外看名次?”

唐慎想了想:“我親自去吧。”

換上厚厚的棉襖,披上鬥篷,天還未曾亮,唐慎便和奉筆、姚三一起來到了盛京貢院。

如今是陽春三月,可盛京依舊寒冷,嗬氣成霧。這還不到寅時,寂靜寬敞的馬道上,除了上早朝的王公大臣,就隻有來貢院門口等成績的考生。他們披星戴月,沉默地走在路的兩側,嫌少有喜上眉梢、自信充沛的。

唐慎掀開車簾看到一個個滿臉苦大仇深的考生,無奈地歎了口氣,道:“這次會試的題目,確實是偏了!”

來到貢院門口,遠遠望去,月光下全是學子們黑壓壓的人頭。可這麼多人,卻隻聽到呼吸聲和一兩道咳嗽聲,接著便是死水一般壓抑的寂靜。

終於,貢院大門開了,考生人潮終於動了。

唐慎站在人群的中央,他看見兩個官差舉著紅色的大榜,將這張杏榜貼了出來。榜單是從後往前貼的,本屆會試一共錄取291人,唐慎看到第217名竟然是劉放。他一開始還以為是重名,誰料再看,竟然真的是劉放劉克己,本次參考的國子監學生中最有希望奪得會元的劉放。

也有其他國子監學生看到了劉放的名字,有人喊道:“劉放,你怎的隻有與217名!啊,劉放兄你怎麼了……唉,沒想到劉放兄這般沉不住氣,竟也不等榜單放完,就甩袖離去了!”

唐慎心想:要不是李大學士出了這種亂七八糟的破題,劉放能拿不到本屆前三?甩袖離去還是好的,脾氣暴躁的可能都要當場罵人了。

等再往下看,唐慎又看到了一兩個熟悉的名字。在景王府參加解元宴的幾位學子,大多獲得了前百名,可都名次靠後。再往上看,唐慎看到了梅勝澤的名字,在第34名。

唐慎立刻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梅勝澤。

梅勝澤朝他拱拱手,苦笑道:“我已然知足了,景則可彆笑話我。”

唐慎深有體會:“感同身受,無恥之尤。”

榜單再往後放,唐慎又看到兩個認識的名字。兩刻鐘過去,隻剩前三名沒有公布。

姚三緊張地屏住呼吸,唐慎也死死盯著杏榜。

開平二十七年,盛京會試第三名,姚僐姚問機。

第二名,唐慎唐景則。

第一名,王霄王岱嶽。

忽然被人一把按住,唐慎懵懵地轉過頭,隻見梅勝澤欣喜地看著自己:“景則,你得了第二!”

姚三也激動壞了:“小東家,您是第二名!”

唐慎愣了下,故意道:“我叫唐慎?”

眾人哈哈一笑,周圍的國子監同窗們也紛紛祝賀。

梅勝澤:“瞧你這模樣,可把你得意壞了。”

唐慎嘿嘿一笑,難掩激動:“知我者,勝澤兄也!諸位同窗,千裡樓,今日中午,我唐慎全請了!”

“可不得去捧景則兄的場子!”

“我定然前往!”

會試中第在唐慎的意料之中,可會試拿了第二,這出乎唐慎意料。他美了一天後,仔細想了想,得出結論:“我本身天縱奇才,又有穿越金手指過目不忘加成,嗯,這占了八成原因。除此以外,我第一篇文章寫得應當算是不錯,可第二篇委實一般,隻能說文字紮實。能得第二,一定是靠第三篇‘吾日三省吾身’。朱熹先生助我啊!”

竟然猜得八|九不離十。

唐慎得了好成績,立刻便去向傅渭、王溱報喜。然而這次他並沒能見到王溱,王溱離京去辦事,幾日都沒回來。等到再見王溱,卻是唐慎想不到的情況。

每次會試都是在二月進行,三月放榜,四月初就要殿試。

國子監人才輩出,每次會試放榜至少有六分之一的進士出自國子監。每到這時候,國子監林祭酒便會邀請朝中大臣,請他們來國子監授課,被稱為“官課”。這日唐慎聽講習說,明日來國子監授講官課的竟然是戶部尚書王子豐,他錯愕不已。

梅勝澤也道:“景則,竟是你師兄!你怕是早就知曉了吧。”

唐慎無辜極了:“我連我師兄何時回的京城都不知道!”

第二日,林祭酒帶考生們來到率性堂。未時一刻,身穿正紅色官袍的王溱從講堂的正門進來。他雖說穿著官服,卻沒戴官帽。他站在講堂前方,清潤平和的目光在台下學子身上掃了一番,應當看見了唐慎,可並沒有刻意看他。

國子監的學生中,有一半出身官宦世家,對王溱有些了解。還有一半是正兒八經的寒門子弟,從沒見過這種朝廷權臣。見到王溱如此年輕,以劉放為代表的寒門子弟吃了一驚,本來端著的表情各有變化。

然而國子監的學生們還是沉住了氣。

王溱開口:“我名王溱,字子豐。今日來國子監開官課,是為師生之誼,並無宦場高低。”

學生們齊聲道:“聽王先生言。”

王溱正式開始授課。

林祭酒這次特意請王溱授課,講授的不是四書五經,而是政務時事。當然,王溱不可能將朝中大事透露出去,可他舉手投足、談笑風生間,便輕易說了幾樣先帝時期的往事。聰慧的學生一點就通,對官場有了更深的了解,對未來的殿試也有了一些準備。

四月初的殿試,不考八股製藝,隻考時政策問!

官課結束,學生們還沉浸在剛才的講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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