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2 / 2)

“遼人,終究是個隱患。”

做生意講究一個公平平等。他們與耶律究做生意,耶律究是賺錢的,可他卻百般刁難。因為他並不怕唐慎反悔,因為整個落河鎮就他能做成這單生意。但是在他囂張的態度,卻更是因為十七年前,宋遼兩國的那張和平協約,建立在宋人慘勝的基礎上!

十七年前,兩國停戰,簽訂了一張看似平等的合約。但大宋勝得並不容易,將士死傷慘重。

一個不算貴族的遼國富商對宋人都是這個態度,想來在遼國朝堂上,遼國君臣對宋人是什麼樣的態度。

這個世界的宋朝比唐慎知道的那個好一些,可也隻是好一些而已。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比起遼,宋更不想開戰。

唐慎歎了口氣,這些離現在的他還遠得很。

回到盛京後,第二日,輪到唐慎和姚僐當差。

從紫宸殿上完早朝後,皇帝來到垂拱殿處理政事,姚僐和唐慎各坐在一側。到中午時,唐慎與另一個起居舍人換班,到了傍晚他回來,輕手輕腳地走進垂拱殿。一個抬頭,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殿中央。

唐慎腳步一頓,接著又低著頭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提筆開始寫字。

趙輔看著手上的折子,神色不悲不喜,薄薄的嘴唇泛起一絲冷笑。他長長地舒了口氣,站在一旁的大太監季福立刻會意,走上前接過折子,並將一杯參茶遞了過去。

手指剛碰到茶盞,趙輔突然神色一變,一掌將這盞茶拍到地上。

清脆的瓷器破碎聲響起。

季福驚惶地跪在地上,唐慎和姚僐也都站起來,俯身麵聖。連站在殿中央的王溱都微微俯首,行了一禮。隻見趙輔坐在椅子上,微微甩了甩手,聲音慍怒:“這茶怎麼這般燙!”

季福一愣,眼珠子一轉:“奴才知錯,奴才知錯。”

趙輔道:“你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今日回去,好好反思。子豐,你覺著該怎麼處置這個賤婢?”

子豐?

唐慎驚訝於趙輔對王溱的親近。

這時,王溱清雅的聲音響起:“茶燙了,便要在它燙到手前,知曉它有多燙,且將它吹涼。陛下近日龍體欠安,季公公想必是擔憂陛下龍體,才一時大意,疏忽了。”

“茶燙了,便要將它吹涼。”趙輔笑道,“但是太燙了,朕又哪有這個耐性,不如將它全部倒了便是。”

王溱輕輕一笑:“陛下所言甚是。”

不過多時,王溱離開垂拱殿,唐慎和姚僐在殿中記錄剛才趙輔和王子豐的對話。

到晚上,皇帝入後宮,兩人相偕離開皇宮。

姚僐感歎道:“那盞茶,真是燙的麼?”

唐慎看了他一眼,道:“陛下說是燙的。”

姚僐了然道:“是,是燙的。”

兩人出了皇宮,道彆離開。

回到家中,唐慎望著奉筆給自己沏好的一盞茶,陷入沉思。

季福是什麼人,他從小伺候趙輔長大,跟了趙輔五十多年。他深得君心,能將一盞滾熱的茶誤遞給趙輔?

趙輔和王子豐今日說的每一句話,都彆有深意!

“從來不看《起居注》,更不會去更改。是因為你根本就沒必要看它,你若是真想做什麼事,不會讓任何不該知道的人察覺。這就是帝王啊……但雁過留痕,任何事都一定會留下線索。”

唐慎立刻從暗格裡取出一本本書,翻看起來。

他這次隻看趙輔召見蘇溫允的相關記錄,且把一些過去沒注意到的細節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其他人可能無法揣摩君心,明白趙輔的意思。但王溱可以,同樣,被寵信的蘇溫允也一定可以。

第二天唐慎休沐,他看了整整一夜,蠟燭未滅。

次日,唐慎將細霞樓盛京分店的事全權交給陸掌櫃,自己則來到尚書府。

晚上,王溱從衙門回來,見到唐慎。他先是左右看了看,笑道:“小師弟今日不是來給我送東西的?”

每次唐慎來尚書府,總會帶點什麼。

被他這麼一說,唐慎一下子愣了。他今天還真沒想過帶東西過來。

王溱微微點頭:“不是特意來送東西,那必然是真的想我了。”

唐慎:“……”

王溱:“有事相求?”

唐慎正要說話,忽然想起王溱的那句“我是你的師兄”。不知怎的,他心中的謹小慎微稍稍散去了一些,說話時的語氣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更加隨意和親近:“為什麼我每次來不是給師兄送禮,就是有事相求?”

望著他的模樣,王溱愣了一瞬,接著才笑道:“那是作甚。”

唐慎咳嗽兩聲,道:“師弟在姑蘇府有所彆業……咳咳,子豐師兄知道的吧?”

本朝沒有禁止官員從商,唐慎的肥皂和黃金縷生意王溱當然知道,金陵府的那句“煙籠寒水月籠沙”還是他親筆題字的。

“嗯,所以呢?”

唐慎:“再過幾日,我在盛京府會開一家專做撥霞供的酒樓,叫細霞樓。”

王溱挑起一眉:“隻做撥霞供?”

“對,隻做撥霞供。”

“細霞兩字是哪兩個字。”

“須教月戶纖纖玉,細捧霞觴灩灩金,是這個細霞。子豐師兄沒去過姑蘇府,金陵也沒有細霞樓。所以過幾日,我想請師兄和先生去細霞樓,咱們一起嘗嘗。冬日裡吃撥霞供,是最快活的神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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