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唐慎和唐璜長得並不像。
唐慎身材頎長,清俊秀雅。他長了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是天生的笑眼,笑起來時眼若星辰,彎似月牙。不笑時,又顯得俊俏青澀,一眼看去便是個泉水竹石般的少年郎,而事實上他今年才十七歲,本就是個翩翩少年。
和唐慎相比,唐璜長得卻更加英氣點。不是說她一個小姑娘長得男相,而是比起兄長的俊俏,她五官深刻,雙目炯炯有神。她望著王溱時,雖說有些害怕,但目光深處是不可動搖的堅毅。
是個固執堅強的小姑娘。
王溱得出這個結論,他對唐慎輕聲問道:“你妹妹?”
唐慎介紹道:“是,這是我妹妹,單名一個璜字。”
互相認識後,四人圍坐桌旁,開始吃撥霞供。
不知不覺中,窗外又飄起了雪花。蒼茫大雪與熱氣騰騰的火鍋搭配在一起,簡直令人心曠神怡。
吃完飯,唐慎給陸掌櫃使了個眼色。陸掌櫃心領神會,把牆上的吳道子的畫取了下來,用帛布仔細地包好。唐慎將這幅畫送給傅渭。因為這是吳道子的畫,哪怕是傅渭,都大為詫異:“景則,你將這幅畫送給為師?”
唐慎:“本就是為先生尋的。我知道先生一心向畫,正巧聽人說姑蘇府有人在賣這幅畫,就為先生買了下來。先生請一定收著。自前年我來盛京,如今算來,已經過了三年。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不是有先生教導我,我定然不知所措,一事無成。謝謝先生教導小子,小子銘記在心,不敢遺忘!”
厚臉皮如傅渭都紅了臉,心道:我有教過你?
他哈哈一笑:“那為師便收下了。”
酒足飯飽後,唐璜跟著陸掌櫃去查看今日細霞樓的生意流水。傅渭得了一幅畫,高興至極,當場便拿著畫回府,說是要好好品賞。雅間中,頓時隻剩下唐慎和王溱。
王溱拂了拂茶湯上的一層茶沫,輕輕喝了口碧螺春。
窗戶開著,屋內是淡淡的檀香味。王子豐浴著月光,一身白衣,靜靜地品茶望月。說不來是這月色更加皎潔,還是月光中的人更氣質出眾。
唐慎不由得看愣了一會兒,回過神,他立刻從袖中拿出一隻小小的錦盒,遞給王溱。
王溱接過錦盒,笑問:“這是賄賂?”
唐慎愣住。
王溱這話不是無的放矢。
傅渭是翰林院承旨,他管不到唐慎頭上,唐慎給他送禮無可厚非。但王溱是戶部尚書,如果真要管,完全管的到唐慎這個中書舍人的頭上。更何況他們還一起在勤政殿當差。
唐慎無奈道:“師兄又揶揄我。是與不是,您自己不知道麼。”
王溱:“小師弟近日越發大膽起來。”
“我如何大膽了?”
王溱學著唐慎的語氣,道:“如何大膽,您自己不知道麼。”
師兄弟二人相視一笑。
王溱打開盒子,看清楚裡麵東西的那一刻,哪怕他早已做好準備,卻還是心神一驚,失神了半晌。
隻見小巧精致的錦盒中,放著一隻巴掌大小的琉璃瓶。
這是個奇怪的琉璃瓶,通體透明,形狀方正,很有棱角。在瓶口處,用細細的金線鍍了一層。瓶身上,又嵌著一朵梅花。說它精美奪目,巧奪天工,這絕對不為過。至少過去的二十六年中,王溱從沒見過無色的琉璃瓶,哪怕在皇宮國庫,都沒這樣的玩意兒。
可要說它精致,它金線描摹的手藝又略微差了點。隻不過因為瓶子裡盛著淡黃色的液體,能讓人忽視上麵勾畫的金線。
王溱湊近聞了聞:“這是黃金縷?”
“是。”
王溱又看了會兒:“這個琉璃瓶,是從何處得來的?”
琉璃製品,大多為皇族所用。皇宮外能找到的琉璃器具不多,更不會這般精致,幾乎比得上貢品。
唐慎:“我為師兄親手做的。”
聞言,王溱倏地抬頭,定定地看著唐慎。
唐慎笑道:“與師兄相識三載,收獲頗多。這是今年的新年禮物。”
王溱望著唐慎,良久,他語氣悠長地說道:“小師弟為我準備了禮物,我卻未曾備下。看來,是要還了啊。”
王溱要給他送禮物,唐慎當然不會拒絕,還會雙手雙腳地讚同。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然而等了兩天,唐慎都沒等到王子豐的禮物。
“想不到啊,連王子豐都會騙人了。男人的嘴果然不能信。”
唐慎感慨過後,收拾行囊,與唐璜一起回鄉過年。
不錯,今年唐慎決定回姑蘇府省親。
姚三還有事情要辦,就留在盛京。唐慎帶著自家妹妹和書童奉筆,登上船,順著大運河一路南下。十天後,回到姑蘇府。
三人剛從船上下來,便聽到鑼鼓震天,彩炮齊鳴。
唐慎嚇了一跳,隻見唐舉人和唐氏族長快步走來,道:“景則,你可回來了。我們等你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