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2 / 2)

他儘了自己的全力,能做到的隻有這麼多。

有些事是毫無疑問的,比如太子絕不可能逼宮。如果當年真的是太子逼宮,想要謀反,最後被趙輔射殺於宮廷中,那梁誦絕不會為了鐘泰生慷然赴死。五年前,這些大儒不約而同地以死明誌,就是為了告訴後人,當年太子逼宮一事絕對另有隱情!

甚至唐慎也能猜到,這件事最大的幕後黑手,極有可能就是開平皇帝趙輔。

但除此以外呢?

為什麼當時僅僅是二皇子的趙輔,能夠策劃出這樣一出大戲,將如日中天的太子|黨一手扳倒?

他扳倒的不僅僅是太子,還有當時風頭極盛的鬆清黨啊!

“王子豐……到底發現了沒有?”

另一邊,王溱回到尚書府,他將從唐慎家帶回來的書籍放在書案上。

寂靜的書房中,蠟燭劈裡啪啦地燒了一聲,發出一道爆裂聲。王溱坐在太師椅上,靜靜地望著這一疊書。良久,他伸出手,將那幾本茶藝雜書拿了起來。這些書他先前在探花府已經看過一遍,他自幼便過目不忘,如今再看上麵的內容,一字一句都記得極為清楚。

然而,他依舊緩慢地翻著書頁,視線雖說停在字上,心思卻早已飛遠。

也不知過了多久,書房中傳來一聲低低的歎息。

半個時辰後,書童奉命進入書房,王溱將一封信交給他,淡然道:“送去金陵府王家。”

書童一愣,道:“公子,天色已晚,城中已然宵禁,是要明日再送嗎?”

“拿戶部尚書令,連夜送去。”

“是。”

三月十四,唐慎動身離開盛京。

這次唐慎去幽州,隻帶了書童奉筆一人隨行。馬車噠噠地出了城門,一路向西北而去。

從盛京到幽州,快馬加鞭要走一日半。唐慎坐的是馬車,再快也要走五六日。馬車可比不上後世的汽車,現在的道路也不是水泥路,隻是碾碎了的石子路。這一路走來,唐慎顛得屁股疼,晚上寫家書回京時,他想了想,特意在信的最後補充了一句。

“……先前拜托於姚三之事,乃重中之重,切記當作頭等大事。”

寫完信,唐慎揉了揉手腕,感慨道:“這路真不是人走的!”

都說官員被貶謫到荒涼之地後,經常會客死異鄉,不得落葉歸根。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本來便貶謫就是一件令人很抑鬱的事,古人一旦想不開,很有可能就這麼鬱鬱寡歡,患病而亡了。就算心胸寬廣、樂觀豁達,沒被貶謫這件事擊倒,那在前往荒涼之地赴任的路上,一路上道途艱辛,簡直像是曆經九九八十一難,身體弱點的還沒上任就死了,也不是不可能。

奉筆童子道:“公子,如今新修了官道,去幽州已經好走許多。”

唐慎歎了口氣。

是啊,如果趙輔沒修這條官道,那去幽州的路就更加艱辛了。

六日後,唐慎抵達幽州。

入了三月,盛京已有綠柳發芽,滿城春色。但遠在大宋西北的幽州城,仍舊是一片寒涼景象。夾著沙子的風吹在臉上,好像刮痧一樣,火辣辣的疼痛。天氣嚴寒,唐慎穿著厚厚的大襖,悄悄入了城。

唐慎進幽州城,沒有驚動任何官員,但他入城後,消息立刻傳到了幽州府衙。

幽州府的府尹姓季,名肇思,是開平六年的進士。幽州府尹是四品文官,但在這幽州府中,官職最大的並不是他這個府尹,而是官居一品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周太師!

大宋廢除了前朝的三司製度,也不再設立太師官職。自太|祖起,大宋一共隻出過三位太師,都是死後被追封諡號,贈上的太師頭銜。但天下兵馬大元帥不同。他是大宋一百多年來,唯一一個活著的太師。

開平十年,大元帥領兵有功,大敗遼軍,促成兩國簽訂和平契約。

趙輔大喜過望,在大元帥班師回朝的當日,就親自出城迎接,並親口許諾大元帥百年之後,他必然會封大元帥為太師。所以說大元帥如今還不算太師,但已經是個板上釘釘的太師。

幽州城的文官大多品階不高,可武官卻是一個比一個官階高。不過大元帥很少回幽州城,他常年在軍營。

唐慎來到幽州驛館,驛館官員早已等候他多時。唐慎剛剛安置妥當,一個驛館官員便進來稟報,說是有人來拜訪唐慎。

唐慎心中驚訝,等見到來人,他立即走上前,行了一禮。

“下官見過征西元帥。”

李景德穿著一身戎裝,頭戴雕帽,腳蹬長靴,身上披著一條白色披風,英姿颯爽。唯一有礙視線的,就是他那滿嘴的絡腮胡子。見到唐慎,他哈哈一笑,道:“唐大人怎麼還和本將軍客氣起來了?不用行禮了。我今日聽說唐大人來幽州城,剛聽到消息,就從軍營中過來了。唐大人彆來無恙?”

唐慎道:“多謝將軍關心,下官一切如故。”

李景德笑道:“之前在盛京,那不是老子……本將軍的地盤,本將軍隻能托你照顧。如今你到了幽州城,這可是我李景德的地方,有什麼事隻需報上本將軍的名號,你莫要擔心。”

唐慎嘴角一抽,心想:我是來督辦銀引司的,又不是來打家劫舍、為非作歹的,能遇上什麼事?

心裡這麼想,唐慎嘴上卻道:“下官多謝將軍!”

李景德豪放地擺擺手:“嗨,哪裡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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