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保的事耶律舍哥當然知道,甚至那封假密保還是他親手寫的。
耶律舍哥的字在遼國也是有一番名氣的,他親手寫的信,更能迷惑敵人。
耶律舍哥冷笑道:“如此,那還真是希望那刺客既能把信送出去,又能被咱們抓住,當了證據。”
那刺客恐怕這輩子也沒想到,他千辛萬苦偷來的信,竟然是假的!
耶律舍哥和耶律勤是在請君入甕。
甚至耶律舍哥和耶律勤如此陰險狡詐,還特意寫了封假密保,就是為了在迷惑敵人的同時,還給自己留了一手。不過他們二人都沒想過這封信能送出析津府,他們真正要的隻是抓住刺客,劍指刺客身後的人。至於假密保,就聽天由命了。
次日清晨,唐慎換上衣服,乘著馬車,抱著希望想要離城。
還沒到城門口,馬車便被守衛攔下。
“車上是什麼人?”
盧深扮作車夫,他跳下馬車,道:“官爺,我們是來析津府做生意的商人。家中出了點事,急著回去。”一邊說,他一邊給這守衛塞錢。
盧深說的是遼國話,但是那守衛一聽就道:“宋人?”
馬車中,唐慎心中一沉。
盧深賠笑道:“是是是,小的從宋國來。”
守衛大大方方地收了錢,卻一腳把盧深踹了回去,不屑道:“滾滾滾,給老子回去。析津府封城了不知道?遼人都出不去,你一個宋人也想出去?現在趁早回去,老子就當什麼都沒看見。”
盧深:“你……!”
唐慎掀開車簾:“這位官爺說的是,老盧,走吧。”
眾人隻得再回去。
回到小院,唐慎叫來喬九,麵色凝重地說道:“本官必須回幽州城了。十日前蘇溫允從幽州城來信,說已經有人注意到我的行蹤,他不好再替我打掩護。幽州城也未必上下團結,或許就有遼人的細作安插其中,我不能再停留多久,必須回幽州。”
喬九細細想了想:“我與那蕭律關係不錯,大人,小的去求求蕭律?”
唐慎:“這不失為一條計策。”
當即,喬九就去找了蕭律,說家中老母親出事,想讓兒子回大宋看看。
蕭律這些天忙著拍耶律舍哥馬屁,早就忘了喬九和他的兒子喬景的事。如今一聽,他忽然想起了唐慎,以及他那副風雅清高的文人模樣。
蕭砧讓蕭律不要再去想給耶律舍哥“送禮”的事,但蕭律這些天怎麼也討好不了耶律舍哥,此時也是走投無路,喬九送上門,他就又想起了這件事。
耶律舍哥喜歡男子,且最喜歡的是俊美文雅的宋國文人,這件事在遼國高官中並不是秘密。蕭律就是從左平章政事蕭砧那兒聽說的。尋常長得美豔的孌|童不能討好耶律舍哥,非得那種有風骨又雅致的文人,才能入了他法眼。
蕭律回想起唐慎的模樣和氣質談吐,覺得他定然能討耶律舍哥的喜歡。
蕭律眼珠子一轉,他道:“喬大哥放心,你的事小弟怎能不管。隻是如今析津府封了城,這事難辦。如此,你先回去等著,我去替你想想辦法。”
喬九不知道耶律舍哥喜好男色,更不知道這蕭律又把主意打到了唐慎頭上。他給蕭律送了禮,抱著期望回了小院。他剛走,蕭律就去了都部署府,拜訪耶律舍哥。
耶律舍哥並沒有想起這人是誰,還是他的小廝提醒了一下,他才想起來。
耶律舍哥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這蕭律找我,能有何事?”
他將蕭律喚了進來,蕭律先恭恭敬敬地說了一大堆恭維的話,接著道明了來意:“小的有位宋商朋友,是宋國江南人,他的母親突感重疾,他想讓他剛剛及冠的兒子回宋國照料母親。二殿下,小的也是沒了法子,才來求您。小的能拿頭上姓名擔保,那宋商和他的兒子絕無問題。我曾經與他那兒子見過一麵,是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他如今要出城,小的隻能來見您……”
聞言,耶律舍哥抬起狹長的眼,漆黑陰冷的雙眸直勾勾地凝在蕭律身上。
良久,耶律舍哥笑了,他打開折扇,道:“宋國的讀書人?蕭先生是彆有深意麼。不過倒也無妨,對本殿下而言隻是小事而已。帶那人來本殿下麵前瞧瞧,出城而已,一封手諭罷了。”
蕭律喜出望外,連忙答應,他沒有聽出耶律舍哥話語中的殺意。
當夜,蕭律就派人來小院,告訴喬九,明天他要帶唐慎去見二皇子,他請了二皇子出麵,幫唐慎出門。
喬九一聽就知大事不好。
唐慎得知此事,麵色難看。他倒是沒想過自己被人當禮物送了出去,他想的是:“耶律舍哥就住在都部署府,和那耶律勤住在一起。明日我定然不能去。”思索許久,唐慎冷冷一笑,他找來盧深:“想要出城,無非就兩種法子。第一,偷偷出去;第二,耶律舍哥和耶律勤不是要抓刺客麼?我們幫他們抓了就是。”
盧深道:“末將親眼瞧見那刺客往西邊去了,這事連耶律勤都不知曉。”
唐慎點點頭:“此事就交給你去辦。”接著,他對喬九道:“我們廢了這麼多功夫,才在析津府紮了根,取得一定優勢,絕不能就此放棄。這次是我疏忽,露麵被那蕭律看見。整個析津府,隻有他知道我的模樣。等盧深抓到刺客後,喬九,這是你的機會。你要做的是想方設法,把這件事和你扯上關係,讓你入了耶律勤的眼。除此以外……”
聲音停住,唐慎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中的明月。
忽然間,他有些想念王溱了。
如果王溱在,聽到他此刻要說的話,不知會是什麼心情,會怎樣想他?
下一刻,唐慎淡淡道:“殺了蕭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