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匕首燒紅後,他對唐慎道:“大人,忍著。”
唐慎喘著熱氣,輕輕點頭。下一刻,赤紅的匕首烙在他的胳膊上,唐慎痛得目呲欲裂,刺骨的疼痛感從手臂受傷的部位傳遍全身,以傷口為中心,肌肉無意識地瘋狂抽搐。
唐慎直接暈了過去。
等到他再醒來,兩人已經快到幽州城下。士兵沒想太多,就要進城:“您的傷口必須得趕緊進城找大夫,小的剛才隻是簡單處理,不管用的。”
唐慎此刻已經燒得渾身滾燙,他一把拉住士兵,顫抖著從袖中拿出一隻令牌:“不可如此進城。你去幽州大營找李將軍,將事情告訴於他,並為我帶一句話……盛京的人情,將軍可以還了。”
蒼莽草原上,隻見皓月低垂,群星如子。
一個身材瘦小的士兵拿著李景德的征西元帥令,駿馬飛馳,披著夜色進入幽州大營。天空將亮,這士兵遲遲未出。卻見幽州城的東邊,天亮後,兩輛馬車緩慢平穩地駛向幽州。
這兩輛馬車進城後,一個去了幽州府衙,一個去了銀引司。
去府衙的馬車隻待了半個時辰,就再去了銀引司。
天已透亮,吏部右侍郎餘潮生下了馬車。他抬頭一看,“銀引司”的三字匾額高掛於大門上,銀引司府衙裡頭人潮湧動,官員們早早到了衙門,開始辦差了。
一個官差出門接待餘潮生,引著他繞了兩個院子,來到銀引司的後院。
餘潮生在門外道:“下官餘潮生,前來拜見戶部尚書大人。”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王溱穿著一身簇新的深紅色官袍,微笑道:“餘大人才剛去幽州府衙,這便來銀引司了?”
餘潮生道:“下官奉旨督查銀引司差事,不敢怠慢。”
王溱悠然一笑,道:“那便進屋吧。”
餘潮生進來後,兩人寒暄了一陣。接著,他問道:“銀引司的官員都儘忠職守,下官入門前,他們便已經開始辦差了。隻是這一路來,下官倒是沒見到唐大人。唐大人一月前來了幽州督查銀引司的差事,下官需與他交接。怎的不見他人,大人可知道?”
王溱也不回答,他輕輕笑了一聲,低頭開始泡茶。
餘潮生雖然不能說出身世家,但餘家在當地也是大戶人家。王溱忽然開始泡茶了,餘潮生隻能不再言語,合著禮儀地觀賞王溱泡茶時的手法。他心中納悶,隻道自己捉摸不透王子豐的心思,莫非王子豐有事要那唐慎去做,所以現在不想告訴他唐慎的行蹤?
然而王溱其人,端然風雅,如落月成輝。
餘潮生哪怕心裡奇怪,也不得不承認觀賞王子豐的茶道,真是賞心悅目。
這時,兩人已經在屋中浪費了小半個時辰了。
餘潮生品了茶,正要再問,就見一個官差進了屋,行禮道:“李將軍今日早晨和唐大人去城外狩獵了,還未回來。小的已經去城外請了。”
王溱目光一動,他心道小師弟倒是聰慧,趕在最後關頭回來,還知曉找李景德做文章。
王溱“嗯”了一聲,說道:“不急。餘大人,可要再喝一杯茶?”
餘潮生喝了一肚子茶水,他其實早就想走了,可王溱沒有發話,他自然不敢動。他明麵上是被皇帝派來督查銀引司的差事的,可誰不知道,銀引司是王子豐的地盤,在幽州城,他還是稍稍低頭、不得罪了王子豐才好。
等又過了半個時辰,李景德派來報信的士兵像是掐著點似的,準時來報。
餘潮生道:“可是唐大人和李將軍回來了?”
士兵道:“狩獵時唐大人不慎中了流矢,正在幽州大營診治。”
王溱眉頭一皺,隨即以為是唐慎用來拖延的計策。他故作驚訝道:“中了流矢?傷勢如何,可有大礙?”
聞言,餘潮生悄悄看了王溱一眼,心想王子豐似乎也沒多焦急,莫非這師兄弟二人是麵和心不和,感情並不好?
士兵按著李景德的吩咐,老實道:“唐大人昏厥不醒,李將軍已經請了兩位軍醫在看了。小的來時,軍醫已經用了上好的金瘡藥。”
王溱清澈的眸中閃過一道微光,他仿佛察覺到了什麼,不動聲色地握緊杯盞,忽然問道:“他在幽州大營?”
士兵和餘潮生全部一愣,奇怪地看向王溱。
剛才這士兵就已經說過了,唐慎受了傷,現在在軍營裡診治,難道王子豐沒聽見?
士兵老老實實道:“是,唐大人正在軍營中。”
王溱的手微微一顫,手中的茶盞沒有握穩,倒在桌上,茶水驟然打濕一片。房間中是久久的寂靜,餘潮生悄然看向王溱,隻見王子豐那張清雅絕然的臉龐上並無任何神情,隻是他始終沉默著,一言不發,仿若忘記了該如何說話似的。
許久,王溱舒了口氣,他平靜道:“餘大人,可要去軍營中瞧瞧唐大人傷勢如何?”
王子豐要去探望他的師弟,餘潮生當然做順水人情:“好。”
下一刻,王溱倏地起身,但隨即他就停住了。好像覺得自己的動作顯得太急迫,他朝餘潮生點了點頭,接著對那士兵吩咐道:“你先回去吧,告訴李將軍一聲,過會兒我們便來。”
很快,王溱和餘潮生上了一輛馬車,一起向幽州大營而去。
餘潮生悄悄打量王溱,隻見王子豐神色淡然地閉目養神,並無言語。看了一會兒,餘潮生收回視線,他有些摸不透,王溱到底是擔心唐景則,還是不擔心。若是擔心,為何一開始得知唐景則受傷的事,他好像沒太放心上。可若是不擔心,又似乎不像。
“王大人?”
王溱睜開眼,看向餘潮生。
餘潮生與他對望一眼,倏然驚住。接著他迅速收回視線,低聲道:“沒什麼,隻是似乎快到了。”
馬車停在幽州大營外,兩人下車步行。進了軍營後,李景德很快掀開帳篷,走了出來。
餘潮生作揖道:“下官見過李將軍。”
李景德瞧見王溱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疑惑道:“奇怪了,你的師弟,王子豐你怎的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王溱問道:“他傷勢如何了?”
李景德原本想說“傷得重極了,就快死了”,而事實上他也說了,但隻說了前三個字,他便收了口。王子豐的眼神賊嚇人,李景德改口道:“並不怎麼好,但也沒那麼壞。”
王溱閉上眼,久久不言。他再睜眼時,道:“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