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大宋皇宮中, 隻見燈火通明, 是兵聲四起。
數不清的禦林軍舉著火把, 持著長|槍, 警惕地巡邏。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 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影悄悄地跑進皇宮東北角的淨心殿。淨心殿是去歲皇帝剛剛修建的宮殿, 專門用來供奉佛像。
黑袍人影進入殿中後, 他掀開鬥篷, 早在殿中多時的二皇子趙尚看清他的麵孔, 急忙走上來。
趙尚:“大師,這到底是怎麼了,外頭到底發生了何事。怎麼突然就亂了起來,可是出了什麼事?”
趙尚急得滿頭是汗,可他被皇帝關在淨心殿中, 根本出不去,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今夜他吃了齋飯, 正要為太後抄寫經文, 才抄到一半,就聽到殿外傳來一陣陣打鬥聲。趙尚嚇得魂飛魄散,還以為是趙輔要把自己抓去砍了, 可他躲在柱子後等了半天, 也沒人進來。直到半個時辰後, 才等來善聽。
善聽那張不悲不喜的麵龐上看不出一絲情緒,他雙手合十,行了個僧禮, 徐徐道:“殿下,確實出了事。陛下病重,早已纏綿病榻三日有餘。今日,有皇子舉兵造反,如今怕是已經殺到宮門口了。”
趙尚驚駭地睜大眼:“逼宮?!”
善聽的聲音好似從迷霧中來:“是,逼宮。”
“他怎麼敢!”趙尚怒吼道,“是誰,是趙敬還是趙基,他們竟然敢做這樣大不敬的事?”
“貧僧也不知曉。”
話音剛落,遠處又傳來一陣槍戟相撞的鐵器聲,趙尚嚇了一跳,他顫抖著嗓子道:“那這可如何是好?”他是被皇帝關在淨心殿的,謀士們都不在身邊,此時此刻趙尚徹底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毫無疑問,逼宮的無論是趙敬還是趙基,一旦他們得逞,都必然不會留下他這個二哥。
趙尚甚至想到了:“莫不會還把逼宮的千古罪名安在我頭上吧?”
趙尚捏緊手指,恨不得將自己那位逼宮的弟弟親手射死。
然而他現在身無甲胄,彆說把反賊絞殺,他連逃都逃不出這個皇宮。正在趙尚滿心焦躁之時,善聽道:“陛下病重,宮中的禦林軍群龍無首,唯有二殿下才可迎敵。”
“我?”
善聽:“正是。殿下是皇子,除了您,誰也不能調動宮中的三千禦林軍。殿下,不可再猶豫了,請速速前往昭德門,在叛賊殺進皇宮前,阻攔他們。”
趙尚心頭一熱:“大師說得對,總不能坐以待斃!”
淨心殿的大門轟然敞開,趙尚踏出殿門,隻見禦林軍首領阮奉正等在殿門口。趙尚回頭看了善聽一眼,感動道:“多謝大師,今日,隻要本殿下還活著,叛黨休想進宮靠近父皇一步!”
阮奉單膝跪地,他低著頭,將神色藏在夜色中:“請殿下下令。”
趙尚目光堅定:“叛賊是從何處攻進皇宮的?”
阮奉:“昭德門。”
“好,那便隨本殿下去,在昭德門中手刃反賊頭顱!”
夜幕低垂,好似一隻吞人的獸,沉重地壓在所有人的心頭。昭德門外,四皇子趙敬與五皇子趙基率領五城兵馬司的人馬,狂攻城門。而昭德門上,禦林軍們投下千萬支火箭,擋住這暴風雨般的攻勢。
然而當初太|祖建造大宋皇宮時,就沒想把皇宮當作一個堡壘屏障。盛京是一國都城,敵人都攻到皇宮了,那還有何必要去守城?早已城破人亡!所以昭德門中的三千禦林軍漸漸支撐不住,兩位皇子的援兵占了上風。
趙敬咬牙切齒道:“趙尚這等賊人,勾結那妖僧善聽就罷了,居然還策反了禦林軍。父皇如今身陷囹圄,不知如何了啊!”
趙基:“今日你我兄弟,不分彼此,一同手刃趙尚,如何?”
趙敬:“自然如此!”
趙基下令道:“衝,給本殿下攻下這昭德門!”
士兵們一擁而上,怒吼著衝向了巍峨雄偉的昭德門。
城門上的禦林軍漸漸支撐不住,搖搖欲墜的宮門眼見就要被攻破。趙敬和趙基雙目放光,暗自打量了對方一眼。雖說二人如今都要手刃趙尚,但是誰先衝進皇宮救駕,這其中可有講究。誰都不願將這份天大的功勞送給對方,隻待城門一破,便是爭奪之時。
轟!
一聲巨響,高聳的殿門被轟然衝開,隻差一擊,便可擊破。
趙敬和趙基都屏住呼吸,等著衝入皇宮。這時,卻見一隊人馬自宮外而來。兩人齊齊回首,見到來人,都露出喜色。
“左相!”
紀翁集騎在馬上,一路上的顛簸令他這副老骨頭都快散了架。他遠遠瞧著破敗的昭德門,恍然間,仿佛從中看到了另一扇門。他那雙蒼老而銳利的雙眼透過那扇城門,看見了埋伏在那扇門之後,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黑夜深邃,一夢經年。
紀翁集回過神:“四殿下,五殿下。”
趙敬憤怒道:“趙尚賊人,竟敢逼宮,請左相與本殿下一同進宮,手刃叛賊!”
趙基也趕忙道:“請左相與本殿下一同進宮,斬下趙尚的頭顱。”
五城兵馬司乘勝追擊,怒吼聲震徹雲霄。然而趙敬和趙基並不知曉,在那扇殘破不堪的昭德門後,二皇子趙尚率領禦林軍,布好了弓箭手,同樣等著射殺叛賊。
混亂的皇宮中,太監宮女們紛紛慌亂地逃竄,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身影卻悄悄地走入福寧宮。碩大的福寧宮中,如今隻剩下大太監季福一人守著。寢殿亮著一盞孤燈,季福低著頭,藏在寬大衣袍下的身體瑟瑟發抖,不敢言語。
禦案前,一個消瘦的身影手持毛筆,揮毫寫下四個大字——
不問蒼天。
善聽和尚摘下鬥篷,他行了個僧禮,聲音溫緩平靜:“陛下。”
趙輔沒有回應,他仔仔細細地將這四個字寫完,又拿出自己的禦印,雙手捧著沾上紅泥,然後印了上去。他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字跡,接著才抬起頭,問道:“你瞧,朕這四個字寫得如何?”
善聽遙遙望了一眼:“出家人不打誑語。”
趙輔大笑片刻,對季福道:“他這是在說朕寫得不如何呢!”
季福緊張得臉皮都繃緊了,趙輔對他說話,他便立刻回應:“奴婢覺著,陛下寫得極好。”
趙輔點點頭:“朕也覺得,朕寫得極好。”
將毛筆扔在一旁,趙輔坐在禦座上,懶洋洋地問道:“趙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