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是真的不容易啊!”
在心中感慨一番,唐慎又想到:我又哪裡容易呢?
他笑了笑,沒再多說,來到工部。
臘月,唐慎回京。盛京不同南方,早已被大雪覆蓋。這幾日百官沒有上早朝,因為趙輔的頭疾犯了。這幾年每到寒冬,趙輔常常會頭疾發作,嚴重時還會昏迷不醒。
隻是誰也想不到,這一次竟會如此來勢洶洶。
欽天監監正李肖仁帶著九位弟子,於登仙台中為皇帝做法祈福。
臘月初九,三匹快馬自盛京而出,向姑蘇、既州和涼州而去。三位皇子在家中接旨,三人聽了旨意,皆是大驚。
趙輔竟然早有寫下詔書,若是有一日他十日不醒,便將三個皇子召回盛京.
三個皇子第一想到的都不是關心趙輔的龍體康危,而是意識到:難道,他們即將要做皇帝了?
三人回到盛京,很快都知曉了自己另兩位兄弟也回來了。
若是放在從前,他們定然會各自運作,為自己繼承皇位謀取更大勝算。可兩年前那次宮廷政變真將他們搞怕了,他們怕極了這是趙輔又一次的心血來潮,這又是自己父皇的一次陰謀。
兩年前的正月宮變,他們至今不知道所有真相。但他們從中明白了一個道理——
他們那位父皇,是真的無情冷血至極!
三人既擔憂又雀躍,擔憂的是這次會不會又是個陰謀,自己兩位兄弟會不會成了太子,甚至皇帝。雀躍的是……為何不能是自己成了皇帝?
一晃二十三天過去了,臘月廿三,往年到這時,應當百官準備休沐了。可今年皇帝病重不醒,群臣皆去天壇為皇帝祈福。眼見雪越下越大,天氣越加寒冷,皇帝也沒有要醒的意思。許多官員都隱隱察覺到,皇帝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臘月廿四,唐慎輪值進宮。哪怕趙輔沒有醒,每日勤政殿都會去一位三品高官,在福寧宮外等候。
唐慎穿著厚厚的棉衣,站在福寧宮外,站了整整一天。
大太監季福端著一碗熱湯,親自送出門外,遞給唐慎:“唐大人可真是辛苦了,嘗口熱湯吧。”
唐慎立刻雙手接過:“多謝公公。”
季福道:“今日早晨就開始下雪,下了整整一天,可比昨天還要冷上許多。”
唐慎:“陛下的情況可好些了?”
季福臉色僵了僵,他朝唐慎輕輕搖頭,以眼神示意他:莫要再問了。
那便是情況很糟了。
唐慎啞然不語。起初他也有猜過,這一次趙輔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顯然,趙輔是真的重病不起了。
趙輔時日無多了……
唐慎心中隻感到悵然一片,說不出什麼感受。
忽然,隻見茫茫大雪中,一抹黑色的影子從垂拱殿的宮道前大步走來。冷黑色的披風隨獵獵寒風錚然起舞,他穿著一身甲胄,腰間係著玄鐵長劍,一手搭在劍柄上,大步軒昂地快速走來。這人雖已年邁,卻走得極穩,很快便走到福寧宮前。
來人站定後,一個掃視,鷹隼般的目光在唐慎的臉上落了一瞬,又很快移開。他氣勢滔天,那環顧全場的一眼,便如血海地獄,滿是白骨入目,在場所有人都窒了呼吸。
唐慎嘴唇翕動,望著眼前這個白發蒼蒼卻淩然如劍的老將軍,忽然,他意識到了這人是誰。
皇宮中,除了禦林軍,誰也不可持劍入宮。
然而,有一人可以。
季福尖著嗓子賠笑道:“奴婢見過天下兵馬大元帥,太師是何時回京的。”
周太師開了口,聲音如他這人一般,冰冷似寒鐵:“快馬加鞭,剛剛才抵達京城。聖上如何了?”
季福小聲回應。
周太師沉默片刻,他巍峨的身軀好似一座巨山。“帶老夫進去吧。”
“是。”
周太師大步邁入福寧宮中,他走過唐慎的身邊,唐慎立刻俯身作揖行禮。周太師望了他一眼,沒有開口,就這般走進去了。
殿門吱呀一聲悠悠關上,唐慎雙手捧著那碗已經涼掉的熱湯。
他抬頭望著天空中紛紛灑下的白雪,心中想到:二十五天了,這是第一個進了福寧宮的官啊。周太師是官嗎?
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