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2 / 2)

大多數人是猜不透,到底這劉洎得罪了誰,才落得如今的田地。

也有極少的幾位相公將目光對準了徐黨和王黨。毫無疑問,定是這兩黨所為,隻是是何人所為,又為何去做,真令人無比費解。

兩個月後,開平三十五年八月,金吾衛押解著劉洎,從邢州回到盛京。

劉洎本是個胖子,身高不足五尺,卻有三人之寬。餘潮生能記住他,就是因為他胖得驚人,不像個讀書人,反而像個腦滿肥腸的商戶。然而這兩個月以來,劉洎是夜不能寐,無心用餐,竟硬生生餓瘦了四十多斤,兩眼又深深凹陷下去,狀若孤魂野鬼,流離失所。

來到盛京後,他立刻被關進大理寺天牢。

不日,大理寺少卿便奉命審查此案。因此案涉及錢財眾多,趙輔自認執掌朝政多年,他並非完全要自己的臣子兩袖清風,做個窮清官。但這劉洎做的事,已然觸及他的底線。趙輔嚴令徹查,大理寺的官員豈敢怠慢。一個月不到,劉洎便被被打得招了供,案件也審了個清楚。

十月,劉洎被關入天牢,家產充公,其子女親眷貶為奴籍。

然而半個月後,禦史台又一位官員呈上奏折,向皇帝彈劾了一個人。

此人叫孫尚德,如今在江南織造府做調度官。禦史彈劾其在開平十九年八月,曾行賄時任邢州少尹的劉洎,二人狼狽為奸,虧空邢州府庫,致使來年邢州大旱,庫房未有存糧,邢州三地死傷十餘萬人。

這封折子一出,百官震驚。

紫宸殿上,左相徐毖緊緊握著手中的玉笏,渾濁蒼老的眼珠搖擺不定。他緩緩抬起頭,看向站在自己右側的右相王詮,仿佛要從他那淡定的臉上看出他心裡的頭緒。而趙輔也錯愕不已。

邢州大旱,這事非同小可。

開平二十年,趙輔沉迷修仙,正在建造登仙台。可突然,西南三月未下甘霖,導致邢州、蒼州、孟州三點大旱。那時的趙輔被嚇得一個激靈,朝堂上、民間都有了謠言,說是因為他大興土木修建登仙台,勞民傷財,這才引得天降大災。

為了這件事,趙輔還特意去天壇祈福一個月,吃齋求上天庇佑。

天災定會死人,隻是死多與死少的問題罷了。那年邢州三地旱災,死傷十餘萬人,趙輔是覺得多了些,但那年的旱災著實嚴重,趙輔革除了一乾官員的烏紗帽後,就沒在意此事。可如今竟然有人說,當年那場旱災前,邢州庫房中沒有存糧!

趙輔心中震蕩不休,可同時,他恍惚地低下頭,望向這些站在紫宸殿中、站在自己下方的臣子們。

許久後,趙輔拿起那張彈劾的折子,用力地摔在地上。

“查!給朕徹查!朕倒要看看,到底還有多少屍位素餐的貪官汙吏,在朕的朝廷裡胡作非為!”

開平三十五年的冬天,趙輔並未再染上頭疾,他精神奕奕,可整個朝堂上,群臣卻噤若寒蟬。

來年一月,孫尚德被關進大理寺天牢,案子押後再審。

左相府中,徐毖站在書房中,身後是嫋嫋白煙的香籠,麵前是窗外北方如同鵝毛般的大雪。徐黨中堅,如今全在屋中坐齊了。

徐毖默然地望著窗外,屋中,官員們也各個低頭,不知敢如何言語。

許久後,徐毖道:“以劉洎為引,牽扯出孫尚德,再牽扯出開平十九年間,所有的邢州官員。這一招,布局甚遠,謀思綿長,老夫望塵莫及,甘拜下風。事到如今,憲之,你可知曉這一切到底因何而來?”

餘潮生滿臉漲紅,他站起身,道:“邢州大旱時,學生已經調任離開,去了金陵。但開平十九年間,學生正在邢州。可邢州大小官員沆瀣一氣、私吞庫房的事,學生是真不知曉!這一切彎彎繞繞,原來一切都是為我而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一次是我餘憲之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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