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溱目光一變,從容起身,淡淡道:“此屋中隻有尚書左仆射,沒有你的師兄。”
“啊?”
王溱眼神似刀,直直地射入唐慎的眼底,他聲音冷然:“工部右侍郎大人,你不好好在工部衙門當差,到我屋中作何事。光天化日還遮蔽門窗,可是想向本官私下賄賂?”
唐慎立刻站起身:“不是,師兄,你又怎麼了……”
“不是你說的麼,禽獸之變詐幾何哉,止增笑耳。”
唐慎這才反應過來,他有些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他驟然明白,這是跨越千年的文化差異,他想調侃王子豐不做人,人家餘潮生為了兩國戰事不再告發他,他卻依舊要搞垮對方。而且他講這個故事還有另外一層含義,唐慎解釋道:“你瞧,故事裡有兩隻狼,屠夫贏了。但如今,是咱們贏了,這不是說你棋高一著麼!再說了,哪怕你是狼,那我就是另一隻狼啊,咱們狼狽為奸……”
聲音戛然而止,唐慎望著王溱眼底再也藏不住的笑意,他嘴角一抽。
摔門而出不是唐慎的性格,讓他指著王溱責罵他也說不出口。憋到最後,唐慎:“你又違反約定!”
王溱自責道:“是,我又不遵守規定,如今補上。”他一手拉著唐慎的手腕,將其帶到自己懷中,低首便吻了上去。
繾綣低吻了一會兒後,兩人鬆開,唐慎氣息不定。他喘著氣,道:“衣冠禽獸!”
王溱露出驚奇的神色:“衣冠禽獸?這個詞倒是形象,比你剛才講得那個冗長的故事更精準。”
唐慎差點要脫口而出“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但他怕王溱再欣然接受,乾脆閉口不提。
下了衙,唐慎還有點生悶氣。尚書府的廚子做了一桌好菜,他的臉色才緩過來。
唐慎指著這滿桌琳琅滿目的菜:“我如果哪天離不開你,定是因為這廚子做菜太好了。”
王溱煞有其事,剛要說話。
唐慎卻心有餘悸地快速道:“你可彆說,我喜歡這廚子更甚過喜歡你,然後覺得傷心了!”
王溱一愣,愕然地看著唐慎。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幽幽道:“我怎會說這樣的話,小師弟誤會我了。”
唐慎一朝被王子豐騙,十年都怕井繩。每次他被對方蒙騙,都會情急地表白,說出一大堆往常不會說的情話。王子豐的套路,他早就了然於胸。
唐慎又先發製人道:“那你彆再說,我這樣誤解你,你覺得受傷了!”
王溱頓時啞口無言,心中苦笑:真是過猶不及,這下可好,以後怕是再也聽不到那些甜言蜜語了!
入了九月,西北戰事頻頻告捷。
趙輔龍顏大悅,百官們的日子自然好過。
籠箱的建造也在一日日地進行,似乎萬事順遂,然而逐漸的有官員發現,刑部尚書餘潮生似乎與其恩師徐毖生了間隙。徐毖和餘潮生在勤政殿碰到,都隻是行禮問好,不再多語。
盛京城中,掩藏在戰事勝遂之下,是暗潮湧動的朝堂大勢。
開平三十六年九月初二,大同府外三十裡處。
烏雲低垂,雲氣凝滯。
嘶吼聲、馬蹄聲震蕩大地,刀戟相交碰撞,發出錚然聲響。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灑在黑黝黝的地麵上,頃刻間與土壤融為一體。空氣裡,血腥味、汗味、馬匹的牲畜臭味融在一起,味道混亂不堪,好像一把沉重的大錘轟然錘在大地上,讓人難受到想要嘔吐。
天空傾軋,與四周龐大的山體相比,這萬人對戰,顯得渺小又殘忍。
這一戰,殺得昏天黑地,血流漂杵。
黑狼軍節節敗退,宋軍趁勝追擊。
周太師於軍帳中運籌帷幄,當斥候傳來前線消息,他雙手震顫,猛然起身。年邁的老將穿甲披胄,周太師一手拔出帳中那柄漆黑鎏金的畫杆方天戟,高聲喝道:“隨本帥出征!”
帳中,諸位老將熱淚盈眶,紛紛響應:“末將願追隨大元帥!”
九月初四,西北軍情傳至盛京,皇帝看後,連道三聲好。
開平三十六年九月初二,征西元帥李景德率領飛龍軍,大敗敵軍兩萬人,趁勢反攻,攻下城門!
時隔一百零四年,大同府再次歸屬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