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池踏入陳星然房間這一層時,心頭頓感不對勁。
不是那種擔心對方不原諒自己的緊張感,而是一種莫大的危機感——比九重雷劫還要可怖的危機感。
奚池登時心頭狠狠一跳,鼻息就屏住了,同時還閉上了眼睛。
方才在雷劫時都沒想過要掐的法訣,從他口中一個一個的念出。
扛著這世界不斷加深的威壓,奚池腳步依然在勻速的邁出,可是如果這是有人湊近了看的話,就會發現他每抬一寸,身體都在不斷的顫抖著。
當初陳星然麵對世界威壓,整個人筋疲力竭的沉睡過去,而奚池動用了比陳星然當時更強大的術法,還在一步步抵抗著這些力量。
他終於站在了陳星然的房門前。
如果奚太太這會兒還在看監控的話,會發現所有監控畫麵拍到的都是噪點,再也沒有一個清晰的畫麵傳出。
而此時此刻,陳星然的房門壓根沒動,奚池連同那束玫瑰就這麼憑空出現在了陳星然的房間內。
陳星然正裹著浴袍,沉睡在鋪滿了冰塊的水麵下。
奚池跪坐在浴缸旁邊,下意識想要撈她出來,在他指尖觸碰到冰塊的那一刻,奚池突然想到,這好像是龍族的返祖現象。
陳星然這是在壓製血脈中爆發的熱意,他不能妄加阻攔。
還有,龍這麼沉睡在水中是不會死的。
他不能以人的視角來看待龍的。
“卡擦——”
奚池所跪著的地麵上的瓷磚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
隨著這第一聲的響起,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第二聲、第三聲……交織著不斷響起。
眼看著碎裂的瓷磚已經要蔓延到陳星然所沉睡著的浴缸裡,奚池突然放下那束花,抬手拍在地上。
“卡擦”的碎裂聲立即消失,隨即響起來的是‘嘎吱’的吻合聲。
隻見方才那碎裂了一地的瓷磚,此時已經沿著碎裂發散的溫度,正在緩緩回歸原樣。
當最後一塊碎裂的瓷磚在奚池手下回歸原樣的時候,他額間已經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眼珠甚至都有些微微凸出,可見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但奚池卻頂著這份壓力,緩緩地抬起頭來。
這樣不行,這樣的溫度不足以壓製她體內的滾燙。
奚池一邊想,一邊思考該怎麼解決。他跟陳星然成親上百年,未曾見過她如此發作,但偶爾聽她說過隻言片語,好像……據說龍宮有一塊玄冰,萬萬年不融,把自身封印在其中,與其完全融為一體後,可以將熱意湧入冰塊,便能讓冰塊代替自己受劫難。
隻是那玄冰來之不易,據說上一位龍女就算是最後爆體而亡,也沒動用這塊玄冰——這是他們龍族代代留給後世的瑰寶。
他們覺得自己活得夠久,對這人世間也沒有多少依戀,便不舍得再動用這塊瑰寶,還是想將其代代相傳,像個傳家寶一樣。
奚池這會兒自然不可能穿越過去,將這塊不知道有用沒用的玄冰給陳星然帶過來,但他可以……可以像之前陳星然幫他抵抗天雷一樣,為她分擔一半的痛苦。
代價是,神祇的一半心頭血-
陳星然再次醒來的時候,眼睛還沒睜開,先發現自己躺著的地方好像不是熟悉的水中,反而有些溫暖和柔軟,估計是在被子裡。
她有些微微的驚訝——難不成我度過這段期間之後,自己無意識的換了乾淨的衣服,走了回來,躺在了被子裡?
但很快,陳星然這個念頭便被打消了。
她這個龍鼻子聞到了一股有些濃卻又很芬芳的玫瑰花香。
——誰進了她的屋子!
縱然方才度過返祖期間,整個人懶洋洋的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但在這麼危險的期間居然碰到了彆人,陳星然感覺自己頭皮都要炸了。她可千萬不能把那來人給怎麼了,她堂堂一條龍,這輩子絕對乾不出強迫彆人的事情。
而且如果還在她睡夢中強迫了彆人,那真是好渣一條大龍。
陳星然眼珠在薄薄一層眼皮下不斷掙紮,總算掙脫了那層束縛著自己的屏障,倏然瞪大了雙眸。
在她旁邊不遠處的沙發上,奚池蜷縮著身子,看起來睡的可憐巴巴,委屈兮兮。他雖然瘦,但這明顯是單人沙發,他壓根睡不好,一條手臂無力的垂在地上,指尖帶著奇怪的殷紅。
看到來人是奚池的那一刹那,陳星然居然鬆了口氣。
至少她從來不用擔心自己把奚池怎麼了,而且,奚池應當也不會任由自己胡來。
於是,這條掙紮了醒來了片刻的龍,再次頭一歪,眼簾耷拉,沉沉的睡了去,鼻尖還縈繞著那馥鬱馨香的玫瑰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