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坐馬桶上,不敢站起來,總覺著胸口突然就輕鬆了,好像孕期堵在那兒的柚子們都往下掉了。母親的本能,覺著可能就是要生了。
“怎麼樣春花?有沒有見紅?”老太太把屋裡的燈打開,“路生怎麼回事,把你一個人扔冷冰冰的馬桶上,早說了不要裝洋人玩意兒,就他愛貪新鮮……”
以前徐璐可能還會幫著分辨或者附和兩句,可現在的她實在是害怕得不敢張口了。好似提著口氣,吊住三個柚子,彆讓他們掉得太快。
“媽,我扶著你,慢慢的。”她們一左一右攙起徐璐,將她挎在腿彎的褲子提上去,還好外頭是睡裙,裡頭是寬鬆的線褲,都比較好提。
剛走到門口,季雲喜的車子已經開出來了,進芳提著早就準備好的包裹跳上車。
車子發動聲驚到進荷,她一個翻身坐起來,“媽”的叫一聲,見樓下沒人應答,倒是鬆了口氣。剛要躺下,小茹嘀咕:“怎麼好像聽到奶奶說話聲了?”
進荷不再猶豫,猛的竄下床,來不及穿外衣,透過玻璃窗看見汽車尾燈漸行漸遠,瞌睡早醒了。“媽媽要生了。”
小茹也被嚇醒了,劈裡啪啦一陣拾掇,把二姐夫叫起來,讓他開車送她們。可憐龍戰文還沒摸過幾次方向盤呢,大馬路上有劉光源坐鎮倒是能開一段,這黑乎乎的山路可要他老命了。
但沒辦法,今兒要是不去,兩個小姨子就能要他的命。
大妞兒機靈,讓她們放心去,把等等抱自己屋去看著。寶兒已經接回葉家去了。
徐璐在車上痛得頭昏腦漲……當然,也不算痛,就是感覺整個肚子在下墜,預感是要生了,更多的是害怕。畢竟,兩輩子,第一次生孩子。
“路生開快點兒,又不是讓你趕牛車!”老太太見兒媳婦額頭上的汗,急得大罵兒子。
季雲喜目不斜視看著前路,淩晨三點多的大年初一,萬籟俱寂,路麵隻有車燈能照到的方寸可見,雖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他依然不敢放鬆。
“媽,彆催他,慢慢來,應該還有一會兒。”
徐璐感覺了一下,還沒有液體滲出來,應該是羊水還沒破。
老太太平時坐車暈得不行,現在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好好好,咱們不急,到了醫院就沒事了啊。我們隔壁村有個生雙胞胎的,在家裡生了好幾個小時生不出來,一到醫院,人家給打一針,‘嗖’‘嗖’兩下就出來了……”
徐璐知道她是想安慰自己,但還是忍不住笑出來。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兒,生孩子哪有“嗖嗖”的速度。
老太太見她笑,以為是她愛聽,絞儘腦汁想村裡彆的女人生孩子的情景,張三李四王二麻子……她平時也沒機會出門,所知有限,說完幾個還沒到醫院,隻能向兒子求助。
“路生想想,咱們村裡還有誰生過孩子的?”
季雲喜皺眉,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孩子生在路上。
他不要自己三個孩子也叫路生。
“媽說說當年生我的事吧。”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
老太太不疑有他,“路生的兒媳婦已經聽過了,生下來隻有貓兒大,哭都不會哭,隻是吃奶力氣卻賊大……”
不知不覺,在老人家祥和溫柔的聲音裡,縣醫院到了……最關鍵的是,肚子沒事了。
徐璐摸了摸,足球不踢了,心也不慌了,突然下墜的不安全感也消失了。
眾人不信,季雲喜大聲喊“醫生”,找來輪椅將她推去婦產科。但今天是大年初一,隻有一個年輕小姑娘值夜班,季雲喜皺著眉問:“你們大夫呢?”
小姑娘被他凶得不敢說話,趕在他問第二遍前小聲道:“我就是大夫。”
季雲喜:“……”二話不說從懷裡掏出一個脹.鼓.鼓的牛皮紙袋,“快幫她看看。”
徐璐是真沒事了,居然還有心思笑,明明一起吃的飯一起睡的覺,怎麼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在懷裡藏了這麼大包錢?
季雲喜見她這時候了還沒心沒肺,狠狠瞪了一眼,見那小大夫燙手山芋似的推回袋子,愈發不爽,直接找到電話給劉光源打了個。
幾分鐘後,衣衫不整的劉光源領著同樣一群衣衫不整的老大夫來了。“老板,嫂子怎麼樣?不要緊吧?”
小大夫在他們等人的工夫裡已經幫徐璐看過詳細的問過,初步判斷還不會生,讓先住院觀察。老大夫們被那麼多錢嚇得不敢看季雲喜,一個勁安慰徐璐彆緊張,彆害怕,先上床躺著,給她急查一下各項指標。
能剖了第一時間給她剖。
徐璐微微有點失望,小聲問:“能不能再等二十多天?”就多等幾天,她儘量不動,臥床休息。
大夫驚道:“不行不行,胎兒越來越大,壓迫太嚴重了,你骨盆都變形了。”
季雲喜又瞪了她一眼,直接“命令”大夫:“彆聽她胡說。”把紙袋推過去。
大夫們一個勁搖頭,“不能收不能收,這是本分,咱們一定會儘力的。”說著就有護士過來抽血取樣,徐璐嫌他財大氣粗的礙眼,讓他先滾出去。
劉光源:看來嫂子禦夫有術啊,他英明神武猶如再生父母的老板說攆就攆。
“就是,路生在裡頭乾嘛,女人生孩子沒你事,出去出去……”進梅不敢說他,但也積極的幫著關房門。
於是,兩個男人就關在門外,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