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天兩夜的促膝長談,徐家人算是相信徐璐的話了。雖然徐爸一副不屑於相信又不得不信的模樣, 幾位老人卻是深信不疑的。
畢竟, 對宣城縣連安鄉的風物特產、方言口音她可以上網學, 但那渾身說一不二的氣勢,卻是去年的璐璐沒有的。
短短一年間,毫無知覺的躺床上, 她去哪兒學來這樣的氣勢?非親身經曆不足以練就。
徐璐實在是心焦孩子,軟磨硬泡家人勉強答應她回去, 但同時也得答應他們若還有這種機緣, 得爭取回來看他們,把季雲喜和孩子們帶回來看看, 按時跟他們通訊……因為徐家的電話三十年裡就沒換過號碼。
家人這邊商量好了, 可怎麼回去……徐璐卻犯難了。
如果“怎麼來怎麼去”的話, 莫非她還要經曆一次生死大關?按以前的套路, 車禍?地震?掉下水道?劈腿?呸呸呸, 劈什麼劈。
她第一次是一覺就睡過去的, 那是不是意味著現在也能如法炮製?
於是,徐家人愈發擔憂了。“璐璐不吃不喝睡了好幾天了, 咱們想想辦法狠心送她回去吧?”
“就是, 不吃飯不出門, 一天抱著個手機窩床上, 也不知道是在玩手機還是睡覺, 這些孩子, 都讓手機給毀咯……”
徐爸徐媽沉默不語, 他們請了假在家,想要多陪陪徐璐。
就算她不出房門,他們也會時不時去看一眼,拉著她的手絮絮叨叨,沒說幾句,母女倆都掉眼淚,跟生離死彆似的。
“可不就是生離了麽?”徐媽抹抹眼淚,強打精神抱兒子上閨女房間。
徐璐這幾天根本睡不著,越是強迫自己要入睡,越是精神亢奮,病態的亢奮。好奇小柚子們到底長什麼樣,擔心有沒有生病,家裡人有沒有好好照顧他們,更擔心那個世界的時間過到什麼時候了。
越想越睡不著,她乾脆拿著手機搗騰。倒是把網上所有帖子都看了兩遍,重要時間結點啥的都記下來了,心血來潮,還把電商創業,互聯網運營也看了點,說不定到時候就能用上了呢。
畢竟,馬爸爸現在還不是馬爸爸,有可能變成季爸爸的不是?
徐璐光想想就興奮,煤炭行業以後肯定不行了,日薄西山,得趕在被時代淘汰之前勸他轉行,金融炒股電子遊戲那一塊他嗤之以鼻,那就來點實際的吧。電商也不算完全虛擬的不是?到時候應該能說服他吧。
隻是,一想到他為了救孩子,把所有產業變賣了,最後落得一無所有,2019年已經再也搜不到他的新聞了……徐璐就心痛。
她不允許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商業王國毀於一旦。
必須回去。
“來看看姐姐在做什麼,睡覺了沒有呀?”徐媽溫溫柔柔的笑著進屋。
“媽,弟弟還不睡嗎?”都快十點了,寶兒和等等都是晚飯吃完半小時內就開始小雞啄米,也不知道小柚子們睡得好不好?乖不乖?晚上沒媽媽帶怎麼喂奶。
進梅和婆婆都是有經驗的,應該會幫著喂吧?她寧願喂奶粉,也彆去搞什麼生牛奶羊奶的,萬一孩子過敏怎麼辦?那可是要命的。
徐媽見她又開始走神,歎口氣,把兒子放她床裡側躺著,輕聲道:“真的這麼想回去?”
徐璐情不自禁點頭。
見她媽黯然,又補救道:“不是,媽,我那個……我也想你們的,隻是當了媽媽後,感覺真的不一樣了。”
徐媽點點頭,哪個少女不是這般過來的?成為母親那一天,肩上的擔子就叫“責任”。
晚上,夫妻倆商量大半夜。第二天,徐爸主動提出送徐璐去宣城縣看看,徐璐驚喜不已。說不定觸景生情就能回去了呢!
現在的宣城已經升為市了,經濟發展挺好,早已超過雲安市,成為整個雲嶺省僅次於省城的大城市,勉強算三線了,市裡機場有直飛全國各大城市的航班。
徐家一行八人下午三點多就到了,徐璐看著陌生的城市不知所措。
從手機地圖上可以看出來,機場在宣城以北,距離最近的應該是季雲喜的龍城花園。打上車,司機見他們老的老,小的小,熱情道:“幾位老板是來旅遊的嗎?要去哪兒?有□□。”
“龍湖花園。”
司機一愣,確認道:“是龍湖公園吧?龍湖花園是十幾年前的叫法了。”
徐璐敷衍的點頭,她不關心現在叫什麼,隻想去看看,他們的家怎麼樣了,她的丈夫還在不在。
十分鐘後,看著眼前鳥語花香載歌載舞的公園,徐璐愣了。
說好的獨棟小彆墅呢?
“這……師傅是不是拉錯地方了?我們要去的是住宅區……”
“嗨,你說的是以前那個富人區吧?早二十年前就沒了,改建成人民公園,可熱鬨了,唱歌的跳舞的遛狗的,絡繹不絕。”
徐璐拍拍腦門,以為自個兒記錯了,詫異道:“什麼時候改建的?好好的為什麼改呀?”
司機四處張望,見隻有他們,才小聲道:“人家煤老板,財大氣粗著呢!說是這兒風水不好,建國前是墳場,冤魂不散,人家寶貝兒子被冤魂纏繞,所以病著……說拆就拆。”不待徐璐反應,他又八卦道:“要我說啊,那倆孩子本就是傻的,就是吃仙丹也好不了!”
徐老爺子忙問:“是那個姓季的煤老板嗎?”其實已經可以肯定了。
“除了他還能有誰?這都啥年代了,還搞封建迷信,害得整個富人區怨聲載道……嘿嘿,不過吧,對咱們老百姓也有好處,這不,改成公共場所誰都能進去了不是?”
徐璐低頭,讓眼淚打在衣襟上,小聲道:“他不迷信,他壓根就不信。”還有,我們的孩子也不傻。
“咳,誰知道呢?以前多好個人,滿縣城都說他好,後來老婆死了,孩子傻了,他也跟著走火入魔了,建廟修路,初一十五還上山……外頭人都叫他季瘋子呢。”
徐璐實在想象不出來,季雲喜那麼不信鬼神的正經人,會吃齋念佛?不是瘋了是什麼。
“那他現在哪兒?”
“咳,誰知道啊,自從閨女離婚後,把他也接走了吧。去年正月裡去上墳的時候已經病得不成樣子了,我遠遠的看過一眼……”
“什麼女兒離婚?”徐璐連嘴唇都是顫抖的。
師傅是個中年男人,八卦的火苗早就熊熊燃燒了,“就是他小閨女啊,大女兒聽說繼母死後就鬨翻了,出國了不怎麼來往,隻有小女兒還在本地,不過可惜不學好,小小年紀就學人家混社會,喝酒打架坐牢,聽說還吸壞東西呢……嫁的也不是什麼好人。”
原來,進荷變成這樣了啊……
徐璐心痛不已。春花姐,林家一家子包括她,曾寄予厚望的小人精,也變成了千千萬萬壞孩子中的一個。
不行!她必須回去!
司機來了興致,劈裡啪啦倒豆子似的放瓜,徐璐卻沒有吃的心情,下了車就往他們曾去的“吉祥街”去,走路也才十分鐘,可那兒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破舊的“老相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棟富麗堂皇的酒店。
計程車司機一聽他們要去連安鄉李家村,搖搖頭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