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怎麼會說話的孩子特彆好收買, 有時候隻要笑一下就行。
就像平安,小雙隻是接過醒醒的小熊貓玩偶笑了笑,說聲“謝謝”, 他立馬就爬到放玩偶的箱子旁, “劈裡啪啦”翻出一堆來, “啊啊”叫人家快看——我有一堆。
小雙果然抬頭看了看, 跑過去抱起兩隻,“好喜歡哦……”
“哦哦。”平安齜出兩顆小米牙,再遞一個小兔子過去, “哦哦。”
“哦哦,平安真乖。”大雙也爬過去, 撿起一隻小狗模樣的遞給她媽, “狗狗,可愛。”
徐璐不解, 看著笑眯眯的李曼青, “大雙喜歡狗狗?”他們家沒有, 季雲喜嫌吵, 三小隻還不一定知道狗狗長啥樣呢。
“嗯,家裡有三隻,她常跟它們玩兒,就記住了。”
哦, 當然, 就算林家有, 他們也不一定記得住。徐璐羨慕不已, 她的三個傻兒子,彆說記狗了,他們爸爸出差幾天回來,除了老大還有點記性,老二老三眼神就有點發愣了。被季雲喜抱著,愣愣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哦,這個男人以前跟他們睡過一張床的。
“真聰明啊,你們都是怎麼教育的?”
李曼青和男人對視一眼,“你和季老板都這麼聰明,他們肯定也聰明的,不著急,慢慢來。”
徐璐一愣:叫“季老板”?怎麼感覺怪怪的,仿佛有點生疏?她印象中,季雲喜的朋友都是叫他“雲喜”或者“小季”的,即使是生意夥伴也是叫“季總”。
但她不露聲色,繼續閒聊,見那男人耐性極好,小女兒在他懷裡玩小算盤,他還幫著扒拉算盤珠子,心裡有點不是滋味。這男人應該就叫唐豐年,當年連累煤礦停工的人……徐璐對他感官有點複雜。
剛開始聽說這名字,是從劉蓮枝嘴裡。她女婿死礦上了,賠了三萬塊,她閨女沒著落了,當時也才認識季雲喜,不覺著有什麼。後來談戀愛了,知道就是他們連累的煤礦,季雲喜忙得焦頭爛額,損失更是不在話下,她自然也對他們感覺好不到哪兒去。
所幸的是後來他回來了,煤礦才開始出現轉機,她雖然知道他隻是在進本分,但她還是發自內心的悄悄地感謝了一把。
要是他真沒了,季雲喜的事業也不可能這麼順利。
“誰來了,聊這麼開心?”說曹操曹操到,季雲喜從門口進來,見到屋裡的陌生人時一愣。
“是你?”他的視線直對著夫妻倆,準確來說是唐豐年。
果然,對麵男人拘謹得很,神色不自在的笑笑,激動道:“老……老板好,我們回嶽母家,聽說你們家裡辦事,就來湊湊熱鬨。”臉色漲紅,神色緊張。
老太太不知情,還納悶道:“剛我在門口遇見他們,問我路生家是不是在這兒,心想該是你朋友,就請他們進屋坐了。”
這一解釋,兩口子更尷尬了,像撒謊被當麵揭穿的小孩兒。
徐璐感激他給季雲喜的事業帶來轉機,笑道:“曼青是咱們一個村的,小唐也算咱們李家村的女婿,走,我帶你們喝茶去,順便看看蓮枝嫂子來了沒。”
唐家兩口子都不敢走,看著季老板臉色,見他頷首,才敢出去。大雙小雙毫無察覺,就坐那兒跟三小隻玩,老太太也喜歡她們乖巧漂亮,端出小零嘴來給她們吃。
季雲喜看著自家那三個圍著人家閨女轉的兒子,皺著眉頭,重重的咳了一聲。
“嗯哼。”
鬆鬆趕緊抬頭,下意識的就要叫聲“老板”,看見二人的身高差距,他又硬生生憋回去,“爸……爸爸。”
季雲喜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好好說話,結巴什麼,跟誰學的毛病?”其實是說唐豐年,騙了他那麼久,氣還沒消呢。
但老太太卻不開心了,埋怨道:“路生這說的什麼話,什麼叫跟誰學的,孩子就我和兒媳婦,大妞兒帶的多,你在說誰呢,嗯?”
季雲喜摸摸鼻子,他不是這個意思。
平安和醒醒卻依然圍在大雙小雙身旁,給她們遞玩具,仿佛沒看見這個爸爸。季雲喜眉頭又皺起來了,他這倆兒子……怎麼有點傻?
“彆皺眉了,小孩子誰不喜歡跟小夥伴玩啊,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小老頭……”想起路生小時候確實是不喜歡和村裡小孩玩,那都是被他們欺負怕了,也就不再提這話頭。
鬆鬆知道他爸的心病,當然,現在也不算心病了,主動靠在他腿上,雙手合攏,抱住有力的大腿,“爸爸。”
季雲喜半蹲,摸摸他腦袋,長子就是長子,不比那兩個,沒心沒肺。
歎口氣,“去跟他們玩吧。”
平安終於抬起頭來“哦哦”叫了兩聲,醒醒也回頭,可有可無的叫了聲“爸爸”,又跟大雙玩上了。他好喜歡這個小姐姐啊,會教他怎麼給小兔子打針,小兔子手受傷了,嘴裡念念有詞的要給它包紮,要消毒,要上什麼藥膏,要縫針……她居然全都知道!
兩個人拿張衛生紙,當繃帶用,把兔子玩偶的左前肢纏起來,“可是繃帶會掉呀,應該用什麼固定呢?”大雙撓撓頭,把媽媽紮的小辮子弄鬆了點。
“啊啊!”醒醒眼珠子一轉,指著老太太頭上。
那是塊五顏六色的毛線頭巾,線是細線,用的年代久了,已經洗脫了很多線頭,長長的拖在腦後。奶奶每天背著他,他常忍不住拽著玩,還記得呢。
大雙搖搖頭,“不行,那是奶奶的,不能,媽媽打手手。”
小雙一聽“媽媽打手手”,猛的抬頭,小聲道:“姐姐,怕怕。”要不是手上的玩具卻沒放,依然玩得津津有味,大人真的可能以為她媽會揍她,已經揍成家常便飯了。
平安“啊啊”亂叫,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什麼,反正說著說著,倆人又玩到一處去了。
大妞兒見他們要線,就把正在紮頭發的橡皮筋解下來借他們玩,還幫著給小兔子“做手術”,不亦樂乎。
季雲喜像個外人似的,站在自己家裡,看著兒子們沉迷於遊戲無法自拔,長歎一聲,出門了。這世上,兒子才是最靠不住的……仿佛隱隱能看見自己的未來了。
且說接親的隊伍,坐了快四十分鐘的車,又走了快一個小時的山路,二三十人終於到了胡家所在的村子,喇叭匠“滴滴答”吹著走前頭,進芳紅裙子配白毛披肩,緊跟其後。劉桂花小聲教她,到了胡家應該怎麼開口,怎麼接人,再一次統一口徑。
剛進村,一群孩子叫著“新娘子來咯新娘子來咯”,在前頭跑,接親隊伍笑眯眯的跟上,準沒錯。
胡家在村子裡正中央,前後左右都蓋滿了房子,他們現在住這三間還是在以前老茅草房的基礎上蓋的。院子挺小,再加上又辦事,已經擠得水泄不通了。
李國青上前放過一串長長的炮仗,喇叭匠吹了個專門接親的調子,一群人正準備進門呢,突然斜拉裡跳出個女人來,插著腰道:“要進門接親可得給紅包呢!”
“謔!你聽誰說的?咱們村可沒這規矩。”
進芳有點害怕,風俗啥的都提前打聽清楚了,她可以確定,沒這茬。
“不用聽誰說,上次她媽結婚不也這樣?全縣都傳遍了,大老板來接親都得塞紅包才行。”
“啥?你說誰結婚?”
於是,那女人眉飛色舞把胡建安準丈母娘也才結婚半年的事說了,沒忘了強調,可是“一家人”。
這麼明顯的為難,進芳要聽不出來就真是傻子了,捏緊拳頭,好氣。
可除了氣,她又不知該如何是好,揍一頓?對著罵?好像都不附和她這新娘子的身份,趕緊向劉桂花投去求救的目光。
隻見,劉桂花哈哈大笑起來,“這就叫雙喜臨門不是,人家還生了三胞胎兒子呢,滿縣都找不出第二個的好福氣!”
一時,大家都被“三胞胎”吸引了,問東問西,畢竟能生多胞胎,無論是在城市還是農村,都是樁新鮮事呢。反倒把為難的女人晾在一邊,沒心思看戲了。
女人不樂意,故意把四個孩子叫過來,“快叫伯娘,伯娘會給紅包呢!紅包不夠不給進門哦!”用玩笑的語氣說著實際是為難彆人的話,還挺沾沾自喜。
進芳不好翻臉,隻能笑著,讓李國青拿紅包出來,一人發了兩個。還好她媽有準備。
有了兩個還不夠,女人當場拆開,見隻有六毛錢一個,咂吧咂吧嘴,“這麼小氣啊,結次婚才給六毛錢,當打發叫花子呢……那麼多錢是想攢著還有下次嗎?”拜她嘴巴所賜,全村人都知道胡建安上門的女方是二婚,一聽這話就看好戲的打量進芳。
劉桂花眉毛一豎,立馬就要發作。
誰知進芳卻紅著臉道:“這位……不知怎麼稱呼?是建安家仇人還是怎麼著?”諷刺她大喜日子找茬呢。
但因為她從未這般諷刺過人,又當著眾人,臉都羞紅成猴子屁股了。
村裡人就“噗嗤”笑了,視線在她跟那女人間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