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豐年的車開得很穩。
徐璐抱著鬆鬆, 後背一直沒乾的汗黏在衣服上, 特彆難受,車裡空間壓抑,明明窗戶已經開到最大,她卻覺著空氣還不夠流通似的,乾嘔了幾聲。
季雲喜長歎一聲, 把她和鬆鬆抱懷裡。
是他連累他們了。
如果不是身為他的妻子,沒有投胎成他的兒子,這個點的他們應該在溫暖的燈光下,吃著零嘴看著電視, 幾個孩子圍在她周圍, 爭著要給她表演玩具的新玩法兒。
而不是晚飯都還沒吃上, 抱著孩子四處求醫, 擔驚受怕。
梨花也不覺著自己被忽略了,就團起四個爪子,眯縫著眼, 靜靜的守著鬆鬆,時不時舔舔鬆鬆腦袋。
要以前,徐璐早嫌棄的把它趕開了,但現在……摸摸它耳朵,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跑出去的,幾十公裡居然能讓它找到, 平頭男說的“尿完進石洞連孩子帶提籃就不見了”, 估計就是它趁機進去叼走的吧。
“真是個好家夥。”徐璐輕輕笑起來, 又摸了摸它脖子和後背,手感順滑,跟摸在鬆鬆頭頂似的。
三個孩子頭發隨了季雲喜,發量濃密,顏色黑亮,每次洗完頭幫他們擦的時候,徐璐都會忍不住擼幾下……反正不用擔心會擼禿皮。
鬆鬆睡夢中不知夢到了什麼,一個勁往媽媽懷裡拱,但叫他又叫不醒,像無意識的動作。徐璐不敢強行把他弄醒,隻能緊緊抱住他,在背上一下一下的輕拍著,“回來了,爸爸媽媽在,不怕了啊。”
千盼萬盼,終於到醫院門口,季雲喜接過孩子往裡衝,徐璐跟著跑了兩步,見梨花亦步亦趨的跟著,怕嚇到路人,還是把它哄回車上了。
龍戰文早就聯係好了大夫,一進門就有醫護人員接過去。大家都早就認識徐璐和季雲喜了,見他們跟著進治療室也沒說什麼。
這年代病人還沒那麼多,醫院各部門的效率也很高,問清楚原因和經過,不用兩個小時就化驗出來,鬆鬆血液裡的□□成分有點高,口腔內沒有灼傷,唾液裡沒有特彆高,初步估計是吸入性的□□,好在沒有吐過,也沒有神經性症狀,判斷還沒達到中毒的程度。
徐璐軟了一天的腿,終於找回點力氣。
“太好了,季雲喜太好了,太好了……真好。”
男人跟她抱在一起,“嗯”一聲,悄悄把眼角的濕潤抹在她頭發上,鬆了緊握一天的拳頭。
待吸了一會兒的氧氣,鬆鬆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了,夫妻倆都不敢吵他,就由他睡著,一左一右的守在床邊。
唐豐年進來了兩趟,剛才回李家村接媳婦和閨女的時候,林家幾個閨女鬨著要來看鬆鬆,平安和醒醒也哭著找“鴿鴿”,天都黑大半天了還不肯睡覺,他征求過老板的意見後,把他們都帶來了。
老太太見孫子好好的,也是跟著抹淚,直念“佛祖保佑”,徐璐低著頭當沒看見。
進芳進梅和兩個女婿覺著不好意思,誰都忙著掙錢,沒想到弟弟發生這種事,關鍵是他們到家的時候,已經什麼忙都幫不上了。
進荷和小茹輕輕在鬆鬆腦門上摸了一下,也不願跟大人回家,要在這兒守著。
最讓人心疼的是平安和醒醒,找了一天“鴿鴿”,早哭紅了眼睛,看見“鴿鴿”睡著不動,掙紮著下地要拉“鴿鴿”的手,可他們還沒病床高,根本夠不著,哭得更凶了。
那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順著相似的臉頰滾落……這真的就是手足兄弟了。
季雲喜直接抱他們上床,也不脫鞋,一左一右靠在鬆鬆身邊,沒一會兒居然就都睡著了。
“可睡著了,我們在家哄了半天都不睡,果然是親兄弟,心連心哪……”
季雲喜點點頭,這三個從出生那天起,還從沒像今天這樣,分開這麼長時間過。說實話,他們仨在一起的時間,比跟他們夫妻倆的還長,那種血脈相連的感情,真的隻有他們能懂。
見妻子低著頭不說話,他以為是還沒緩過神來,讓她先跟大妞兒回去休息。
誰知徐璐卻看了大妞兒一眼就不說話,又把頭低下了。
這分明是……生氣。
季雲喜挑眉,也不當場挑破,先把其他人使回去,才摟著徐璐問:“怎麼了?”
徐璐很想翻個白眼,但也理解,他急急忙忙趕回來,又忙著找孩子,忙著找平頭男,上醫院,確實還沒時間弄清楚怎麼回事呢。
“大妞兒的事……你看著給辦了吧。”
“怎麼了?”才問出口,季雲喜馬上反應過來:“今天,又是她?”上次招呼不打抱孩子去李家他就惱了,隻是看在他媽的麵子上沒炒她。
徐璐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但想到這樣的錯誤,她一輩子也不想再承受第二次了,還是客觀的把事情說了,沒有加任何主觀情緒。
可饒是如此,季雲喜也氣得腮幫子緊咬,“怎麼不早說?”
是啊,徐璐也想拍拍自己腦袋,怎麼不早點跟她說清楚。如果她隻是普通的來三叔家玩幾天的侄女,看不好堂兄弟,徐璐無話可說。可明明她跟季雲喜是開工資給她的,光每個月三百塊的工資,就是進芳在廠裡累死累活也沒這麼高,更彆說每次給她買衣服鞋襪,凡是進荷小茹有的,都沒漏了她。
平時吃的玩的,除了已經成婚的進芳進梅,她不好插手太多,季家這三姐妹真是一模一樣。
徐璐捫心自問,對大妞兒,她這三嬸也算仁至義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