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生產大隊三足鼎立局麵指的不隻是大隊長、書記以及會計三人的互相製衡,還包括他們各自的擁護者。
許書記是隊裡唯一的高中生,文化水平高,逢人帶笑,從不給人臉色看,因此三人中他的擁護者最多。
隨著許書記大闊步走向許爸爸,那些擁護他的人三兩一群,交互使眼色,用眼神達成某種共識後一起往前跨步,緊跟在許書記身後。
剛才還擁抱在一起歡呼鼓掌的人群瞬間分成四個陣營,許書記、許爸爸以及許會計身後各站一群人,還有一群人保持中立。
許書記身後的人最多,許爸爸的次之,許會計的最少。
看著各自為營的人群,葉百合跟在許家人後麵慢慢挪到許爸爸身後。
她看向許書記,隻見許書記臉上的笑容比剛才更為和煦,給人一種溫文爾雅、親切友好的無害感。
許書記是演戲高手。
許書記看同輩時眼裡流露出“你是我兄弟/姐妹”的信號。
許書記看長輩時眼裡流露出“你是我親人啊”的信號。
許書記看小輩時眼裡流露出“你是我侄子侄女”的信號。
總的來說,許書記是那種將溫和友善修煉到極致之人,對誰都溫和,看誰都友善,左右逢源,誰也不得罪。無論遇到什麼樣的人都會笑臉相迎,對誰都親切友好。
他這樣的人放到現代就是行走的中央空調,修煉成精的高端綠茶。
許爸爸和他相比就是個弟弟。
想到這裡,葉百合心裡產生巨大的疑惑。許書記在大隊裡邊的人緣顯然比許爸爸要好,為什麼許爸爸能當上大隊長,許書記卻一直以來都隻是書記?許書記顯然是想當大隊長的,但為什麼他努力了這麼多年還是沒有當上大隊長?
這事很奇怪。
葉百合開始觀察許書記身後的人,發現許書記的擁護者是許爸爸的兩倍,不過站中立的人群正好又是許書記的擁護者的兩倍。
由此推論,葉百合得出一個結論。在大隊長的競選會上這些站中立的人群同樣擁有投票權,而選擇中立的人通常是比較理智的一群人,他們投票時更為理智,會選擇給對自己更
為有利的人投票。
拿許書記和許爸爸對比,他們顯然更相信許爸爸,投票時會把屬於自己的一票投給許爸爸。
葉百合想,以上的推論很可能就是許爸爸能一直當紅星生產大隊的大隊長的原因。
在葉百合觀察許書記的同時,許書記也在觀察彆人。
他的視線在許爸爸和許會計身上快速轉動,一會是狀似不經意地瞥一眼許爸爸,一會是佯裝漫不經心望向許會計。
以上一係列動作發生在幾秒內,許書記停下腳步的同時收回視線,轉過身麵對許會計。
他伸手摟住許會計的肩膀,故意營造出自己和許書記關係親密的氛圍。
他輕輕拍打許會計的肩膀,態度親昵,語氣親熱:“許會計今年四十有八了吧?”
葉百合挑起眉頭,心想許書記出招了,且開口就是一記狠招。
她抬頭看向許爸爸,觀察許爸爸的表情。從許爸爸的臉上,她看到疑惑。她又看向許會計,從許會計的臉上同樣看到疑惑神色。
此時,許爸爸和許會計顯然均沒有發現許書記剛才那句話的深意。
許會計心裡雖然疑惑,但還是點頭同意許書記的話,同時接話:“翻過年就五十了。”
許會計出生在年末,這裡的習俗是過年翻兩歲。許書記今年四十八歲,翻過年加兩歲就是五十歲。
這裡的五十歲指的是虛歲,實際歲數是四□□多數人的實際歲數具體多少歲要看他們的出生月份,六月前出生的人是虛歲減一歲,六月後出生的人是虛歲減兩歲。
許書記出生在年末,實際歲數是虛歲減兩歲,也就是五十減二等於四十八。
“城裡的工人大都在五十歲到六十歲之間把自己的工人位置讓給自己的孩子。”
許書記臉上帶笑,說的話卻帶上玻璃碎,話中的玻璃碎儘數拋向許會計的心窩。他在“五十歲”和“自己”上加重音,著重強調這兩個詞。
聞言,許爸爸扭頭盯著許書記看,一顆心上下亂竄,心裡是既著急又焦躁。著急的是沒有聽懂許書記的話,焦躁的是他感覺到許書記想離間自己和許會計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