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得知蘇棠不見了之後, 李雲深立刻拿出紙狗去嗅聞蘇棠的味道。但不知為何,紙狗胡亂兜轉,就是找不到人。
“這個小鎮有些古怪, ”黎逢站在客棧窗前, 看著下麵熱鬨的人群,眉頭狠狠皺起,麵露憂色,“我們的法術好像失靈了。”
說到這裡, 黎逢暗暗捏緊手中的灑金扇,“小師妹或許是碰到什麼古怪的事了。”
站在屋內的四人皆變了臉色, 尤其是陸敬淮, 他握著手裡的白光劍,下顎繃緊,身體僵硬, 雙眸之中竟隱隱透出一股氤氳血紅。
幸好, 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古怪。
“法術不能用, 就問人, 總能找到的。”李雲深突然開口, “我往東邊去。二師弟, 你往西, 三師弟, 你往北,小師弟,你往南。”
“是,大師兄。”
四人分彆朝四個不同的方向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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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不大也不小。
陸敬淮站在街道上, 身邊行人匆匆,他的眸色陰暗至極。
片刻後, 少年轉身,行至一處無人深巷內,抬手召喚出魔魅。
“你能找到小師姐嗎?”少年聲音嘶啞,麵色蒼白,半隱在暗色之中,黑眸之中毫無光色,隻剩下陰沉如深淵一般的寂靜湮沒,隻看一眼,便令人心生寒意。
魔魅跪在地上,深深埋首,身體因為少年周身突然升騰起的魔氣而顫抖。
魔魅戰戰兢兢道:“若有物引,應當可以。”
“什麼是物引?”少年麵無表情,左手已被黑氣覆蓋,絲絲縷縷,猶如有生命的藤蔓一般肆虐生長。
此黑氣,便如他此刻煩擾焦躁的心緒,透出一股嗜血的瘋狂。
魔魅顫栗道:“就是貼身之物。”
貼身之物。
陸敬淮眯起眼,從儲物袋裡找出一個布老虎。
這是蘇棠的東西,她每晚都要抱著睡。前些日子落在了他那裡,陸敬淮便順手將其放進了儲物袋裡。
魔魅畢恭畢敬的上前接過這隻布老虎,捧在掌心,閉上眼。
魔魅之勢,在於幻境。可近身,或用熟悉之物入他人夢。
“如何?”見魔魅長久不言語,陸敬淮越發急躁起來。
魔魅似有困惑,“主人,此處有些古怪。可否給一滴血?”
陸敬淮拔出白光劍,指尖一劃,一滴殷紅的血珠子便落到魔魅麵前,飄於空中而不落。
魔魅虔誠伸手,接住那血。
那滴血在觸到魔魅指尖時咻然散開,變成細膩如霧的小血珠子,如綿綿細雨一般籠罩魔魅全身。
魔魅身上的白衣浸透出一股淺淡的粉,像被血色澆染了一般。
魔魅再次閉眼,良久後霍然睜眸,吐出三個字,“怡紅院。”
陸敬淮立刻抽出白光劍,給大師兄們發了一信號,然後與魔魅道:“帶我去。”
魔魅飄散於前化成黑霧,給陸敬淮領路。
陸敬淮腳程極快,似乎隻一個眨眼便已到達怡紅院門口。
怡紅院大門緊閉,安靜無聲,恍若一座空院。
陸敬淮踉蹌而急切的翻牆而入,在嗅到空氣裡那股馨香的味道時,麵色瞬變。
在這裡,他的小師姐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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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哪裡來的小美人……”正出來解手的大漢看到立在院中的陸敬淮,眼前一亮。
光禿禿的院子裡,少年背光而站,身形修長堅韌,肌膚白皙細膩,透著一股如玉般的色澤。
大漢見過許多美人,但長得像麵前少年這般漂亮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少年青絲略長,青衫不辨男女,再加上那張雌雄莫辯的臉,讓大漢一時分不清他的性彆。不過就算分清楚了又如何,這樣的容貌,便是男人他也能行。
裡頭那個小娘子麗娘不讓碰,說要賣大價錢,現在這個自己撞上來的總能讓他好好舒服舒服了吧?
大漢眼睜睜看著美人朝自己走過來,那腿,那腰,簡直就是人間尤物。
“美人……”
“小師姐在哪?”大漢剛剛張嘴,一柄利劍便橫在了他粗壯的脖子上。
少年雖年幼,但身量已高,與大漢齊平,氣勢也狠狠壓了大漢一頭。
大漢沒想到看似如此柔弱可欺的少年竟會是這般凶悍模樣。
他下意識張了張嘴,麵色微白,似乎正欲求饒,卻不想突然一抬手,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柄匕首就朝陸敬淮刺了過去。
少年麵色未變,甚至連一根頭發絲都沒移位,手中白光劍一閃,大漢便已經人頭落地。
一旁,聽到動靜的另外一個大漢正巧跨步出來,看到此番場麵,嚇得麵色慘白,嘴唇顫抖,幾乎站立不穩。
鮮血噴濺,少年一身青衣沾了血,就連臉上也沒幸免。
殷紅的血,落在那瓷白的麵皮之上,在陽光下透出一股詭譎陰鷙。
可本該是陰暗可怖的畫麵,配上少年那張尚帶著稚氣的精致麵容,卻意外透出一股妖冶之感。
少年轉頭,朝大漢看去。雙眸如木偶一般毫無神采,黑沉沉的仿若深淵地獄。
他伸出左手,一把扣住那個大漢的脖子抵到牆上。那隻手看著嬌柔,卻如鐵鉗一般堅實,明明隻是一個纖弱少年,俯身之時卻帶著令人驚懼的壓迫感。
白日之下,少年蒼白的臉,配上殷紅的唇,黑發披散,陰冷可怖。
“我的小師姐,在哪裡?”少年說話時,臉上的血往下淌,滴滴答答落在大漢臉上。
大漢恐懼的大張著嘴,早就被嚇得失聲,甚至都尿了褲子。
“吱呀”一聲,那邊的屋子突然被人打開,蘇棠顛顛的從屋子裡出來,正準備去吃午飯,就看到了正在進行妓院霸淩的陸敬淮。
“小師弟?”
聽到熟悉的聲音,陸敬淮迅速收手,他下意識垂眸,黑長的發遮住眉眼表情,靜默著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臉上露出一個綿軟的笑,乖巧喚道:“小師姐。”
蘇棠:!!!
少年半張臉都是血,活像是生啃了一大顆紅心火龍果。
蘇棠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你怎麼來了?”說完,蘇棠注意到陸敬淮麵前的大漢,“大哥,你怎麼跪著?”
大哥跪在地上,麵色漲紫,說不出話。
蘇棠轉頭看向陸敬淮。
少年無辜歪頭殺,雙眸濕潤潤的帶著疑惑,“我也不知道呢。”說完,露出一副“人家看不見”的小表情。
行叭,你最無辜。
“那個呢?”蘇棠一扭頭,又看到一……頭身分家???這到底是什麼驚天凶殺現場!
陸敬淮走到蘇棠身邊,乖巧往她身上靠了靠,手裡的白光劍早就被收了起來,聲音軟綿綿的帶著奶音,“哪個呀,小師姐?”
蘇棠低頭,看了一眼陸敬淮身上的血跡:……行叭,你看不見。
反正這兩個玩意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走吧,去吃午飯。”蘇棠拿出帕子給陸敬淮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然後帶著人去吃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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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怡紅院收支銳減又多了一個飯桶,所以麗娘隻能自己每天艱苦做飯。
蘇棠走到廚房的時候,麗娘剛剛煮好飯。
“這是誰?”麗娘一眼看到陸敬淮的驚世容顏,立刻就震驚了。
“這是我的小師弟。”蘇棠簡單介紹了一下,就將目光投向了桌子上的大豬蹄子。
“你,你是來接她的?”麗娘激動的雙眸含淚。
蘇棠啃著大豬蹄子看一眼麗娘,發出深深的歎息。
看把麗娘傷心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後麵去了。蘇棠怎麼會讓如此和藹可親的麗娘失望呢。
“我不走,我要在這裡養老。”作為一隻平平無奇的吃飯小天才,蘇棠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願意收養她的養老院的。
聽到蘇棠的話,麗娘立刻再次雙眸含淚。
看把麗娘高興的,眼淚都出來了。
正巧此時,收到陸敬淮信號的師兄們趕到了。
看到吃得滿嘴是油的蘇棠,大師兄舉著青雲劍大罵,“誰他媽會在妓院養老!”
蘇棠本來想據理力爭教育一下大師兄不應該歧視妓院,但麵對如此青光閃閃的青雲劍,她還是選擇了閉嘴。
黎逢一把扯住大師兄,然後一揚扇道:“其實我瞧這個地方還是挺不錯的。”
說到這裡,黎逢轉頭看向早已被李雲深的青雲劍嚇得一屁股蹲坐到地上的麗娘,“你們這怡紅院裡最近不太平吧?偌大一個妓館,居然都沒有女子,嗯?”
麗娘立刻麵露心虛,甚至想逃。她猛地一個起身,像一頭靈活的豬衝出廚房,片刻後被周千塵用一柄大刀架著回來了。
麗娘:……她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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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刀架著回來的麗娘說起了她這座妓院裡的怪事。
“我的怡紅院呀,本來是這個鎮子裡最紅的妓館了。可自從一個月前,這裡發生了一件怪事,我的怡紅院呀,就不行了。”
麗娘用了一炷香的時辰巴拉巴拉哀悼了一番她的怡紅院,然後終於在李雲深麵無表情的拔劍動作中迅速步入主題,“我院子裡頭的花娘們半夜都跟著了魔一樣,喜歡往鎮子外頭那塊空地跑。”
大白天的,麗娘渾身顫抖,抖得跟帕金森一樣。
“空地?”黎逢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們進這個小鎮的時候,可沒在外頭看到空地。”
麗娘的臉上又露出一抹心虛之色。
周千塵大刀一甩,麗娘“啪嘰”一下就跪了下來,“是墳場,是墳場!她們都喜歡往墳場跑。前一天晚上去,第二天人就不見回來了。”
所以麗娘才會鋌而走險去大街上誘拐良家小娘子,沒想到一出手就拐回來一隻飯桶。
飯桶蘇棠正心無旁騖的在吃她的第五隻大豬蹄子。
麗娘跪在那裡繼續聲淚涕下,“我一開始以為是有人綁架,便去報官了。可官府追查到現在,什麼說法都沒給我。”麗娘耷拉著那張大餅臉,十分委屈。
黎逢沉思半刻,突然開口,“大師兄,我方才一直往西走,想去鎮子外頭看看,卻沒想到出了鎮子,又繞回來了。”
“什麼意思?”李雲深雙手環胸站在那裡。
“意思就是,我們好像被困在這個鎮子裡了。普通人能出去,可是我們這種有修為的卻出不去。這件怪事不解決,我估計是出不去了。”黎逢依舊是一臉笑眯眯的表情。
李雲深皺眉,沉思了一會兒後抬手捏出一個小紙人。
小紙人蔫了吧唧沒有生氣的在地上走了一圈就趴下了。
蘇棠蹲在地上戳了戳。
小人蔫蔫歪頭。
“我們不僅出不去,修為也被壓製了。”話罷,李雲深收回小紙人,然後宣布道:“今天晚上,我們就去那座墳場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