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一瞬大亮,魔魅消失無蹤。
蘇棠歪頭,看到氣喘籲籲站在那裡,腳邊還躺著一隻書生鬼的陸敬淮,一臉詫異。
這麼快就解決了?
“小師姐。”少年起身,朝蘇棠的方向走了兩步。
他臉色慘白,渾身發抖,然後腿腳一軟,就那麼倒了下去。
蘇棠大驚,立刻跳下她一米寬的麻繩,使勁往陸敬淮嘴裡塞了一根胡蘿卜。
快點補充一下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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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鬼被抓住了,怡紅院內魔氣消退,陣法也跟著消失了。
眾人迅速聚攏到一起。
除了正在外麵照顧暈倒虛弱小少年,繼續往他嘴裡塞胡蘿卜的蘇棠。
正當蘇棠準備往陸敬淮嘴裡塞第三根蘿卜的時候,少年終於醒了。
沒有了魔魅,陸敬淮眼前又陷入一片深沉的漆黑。
怕,好怕。
“你醒了?”
少年聽到蘇棠的聲音,眨了眨眼。
他霍然上前,一把抱住人。熟悉的氣息縈繞在身邊,少年貪婪地吞咽著,極度的饑餓灼燒著他,想要,想要什麼東西來填滿。
搭在少女身後的左手微微蜷縮,埋在她頸窩處的雙眸殷紅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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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席碧桃率先上前,看到書生鬼空蕩蕩的右胳膊,麵色急切道:“你的右手呢?”
書生鬼低著頭,不說話。
那邊,李雲深從麗娘的房間櫥櫃裡找到了書生鬼的屍首,那具屍首上,書生鬼的右胳膊本就是沒有的。
既然這隻鬼沒有右手,那他先前的那隻右手是誰?現在那隻右手又去了哪裡?
“魂魄散了一大半。”
黎逢上前,皺著眉頭將書生鬼打量一番,然後歎息一聲道:“他的魂魄本就弱,先前好似全靠那隻右手撐著,如今右手不見了,他就徹底變成一隻無知無覺的弱鬼了。”
“那怎麼辦?什麼都問不出來了嗎?”席碧桃激動地站起來。
黎逢側頭看她一眼,“席小姐,你們要找的東西,難道就是那隻右胳膊?”
席碧桃麵色一白,她看著如今場麵,知道再瞞無用,承認道:“對,沒錯,我們要找的就是那隻胳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席家會丟這樣的東西,我隻是負責將它找回去而已。”
“父親說,這種東西是魔物,若是遺失於修真界內,必會引起動蕩。”
席碧桃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我絕無隱瞞,我可以用我席家的水鈴起誓。”
“席小姐彆激動,我們也沒說不信。”黎逢搖著扇子說完,視線落到書生鬼身上,“這書生鬼身上是問不出什麼了,或許廚房裡那個知道些什麼。”
廚房裡的人就是麗娘。
黎逢一瓢水將麗娘潑醒。
麗娘還在卡在灶台裡,渾身濕漉漉的有點懵。
“你兒子我們找到了。”黎逢將書生鬼的屍體拿過來,“不過他身上似乎缺了點什麼東西。”
麗娘看著書生鬼的屍首,雙眸通紅,臉上露出悲切之色,卻咬緊牙關,什麼都不說。
黎逢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語氣溫柔道:“彆怕,你是個乖孩子,對不對?”
眾人:……麵對這位四十大媽,您也真說得出口。
麗娘當然不會被黎逢的美色所迷,還是李雲深一語直中靶心,“想見一見你兒子嗎?”
麗娘眼前一亮,激動道:“你能讓我見他?”
“能。”
李雲深上前,往麗娘嘴裡塞了一顆白色珍珠一樣的東西。
“此乃靈眼,你口含之,在其化之前能看到你兒魂魄。”話罷,李雲深把麗娘從灶台裡拎了出來。
口中含著靈眼,麗娘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坐在屍首旁邊的書生鬼魂魄。
“孩子,我的孩子……”
麗娘哭嚎著上去,想要一把抱住書生鬼,可惜,她隻抱到一把空氣。
麗娘低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懷抱,哭得更加傷心欲絕。
“啊啊……”小小的廚房裡回蕩著麗娘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李雲深麵無表情的上前道:“這是我從他身上找到的。”他將手裡的東西遞給麗娘。
麗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伸手接過,動情地撫摸著看了半日,最後仰頭道:“我不識字。”
李雲深:……
這是一封書生鬼留給麗娘的血書。
長長一段,說的是對麗娘的感激之情,以及求情之語。
“……我的時辰終歸是到了。母親她做錯了事,我知道,可她都是為了我,你們要我如何都可以,請放過母親。”
“願母安好,兒才好。”
念完最後幾個字,李雲深將血書遞還給麗娘。
血書之中浸潤著淡淡魔氣,李雲深猜測,這應該是書生鬼以右手鮮血所寫。那右手著實古怪,血跡竟能保留到令凡人可見。
想到這裡,李雲深的臉色下意識凝重起來。
麗娘抱著書信,盯著書生鬼,隻流淚,良久未言。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待淚似都流乾了,麗娘才喃喃自語道:“我是個妓,身份不好。”
麗娘身份的不堪,讓她無顏麵對書生。
“在他五歲時,我便將他遠遠的送出去了,寄養於一秀才家。他很爭氣,也當了秀才……”
麗娘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說她賺的錢不乾淨,不敢見書生,隻能偷偷摸摸去看他。
而書生鬼是在雨夜趕考時,不慎摔落山崖出事的。
麗娘傷心至極,花費了自己所有的銀子將人的屍首搬了回來。本隻是想辦一場喪事,卻不想買香燭時偶遇一遊方郎中的話,說以二十四顆人頭血澆灌墳墓,便能讓書生鬼死而複生。
“那隻右胳膊也是那個遊方郎中給我的。”
麗娘本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思想,砍了書生鬼的右手,裝上了遊方郎中給的那隻右手,然後殺了妓院裡十幾個小花娘,以人頭血澆灌書生墳墓。
書生眼睜睜看著母親做這些事,卻無法阻止。
而當他得知母親又想殺人時,萬般無奈,顯出身形,想將蘇棠等人嚇唬走。
此乃事情全部。
聽罷麗娘所言,眾人沉默下來。
靜默半刻之後,李雲深開口問,“那個遊方郎中長什麼樣子?”
“他披了一個黑鬥篷,遮住了臉,我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我隻知道,他是個男人。”
不知道年紀,不知道容貌,隻知道是個男人。
線索非常模糊。
不過麗娘也就隻知道這麼多了。
“麗娘,十幾條人命,你待如何?”
“我會下地獄贖罪的。千錯萬錯皆是我錯,與我兒無關。”麗娘爬跪到李雲深麵前,“求仙人,替我兒超度。讓他下輩子,投個好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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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深替書生鬼超了度,麗娘去衙門自首。
雖然那隻右手沒找到,但怡紅院的事情也算解決了。
眾人準備起身去海岱梁家
席碧桃道:“我們也準備去梁家。”
梁家此次比武大會,廣發邀請帖。修真界五大家族之一的席家自然是收到了的。
雖然論富貴,梁家比不上席家。論地位,梁家更比不上席家,但這個麵子畢竟還是要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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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岱之地,三麵環海,氣候更為燥熱。
蘇棠看著如此強烈的紫外線,立刻抹上了她親親愛愛的防曬霜,然後睜著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湊到李雲深身邊,“大師兄。”
大師兄斜她一眼。
不管是在青雲派還是出了青雲派,李雲深一直都是掌管財政大權的那個人。
蘇棠抬起自己的芊芊素手,朝席碧桃頭上那個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帷帽指了指。
臉上寫滿了想要。
大師兄麵無表情,毫無感情,“滾。”
蘇棠傷心欲絕,隨手拎起路邊的一個麻袋掏了兩個孔,然後往腦袋上一套。
“把麻袋從你的腦袋上拿下來。”李雲深麵無表情地咬牙。
對著那兩個孔,蘇棠露出一雙水霧霧的大眼睛,繼續朝席碧桃那邊看。
李雲深用力深吸一口氣,“給你買。”
蘇棠瞬間笑的像個五噸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