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暗夜之中, 天色昏黑,樹影重重,隻有幾點零星火堆稀稀拉拉的細細燃燒著, 發出“劈裡啪啦”的木料破開聲。
在第一關幸存下來的修真者們或站或立, 一半人休息,一半人巡邏,安靜有序。
因著人多,所以即使這個樹林又深又暗, 眾人聚在一處說說笑笑,也並不覺得可怖。甚至有些人心裡還懷揣著畢竟是梁家親自布的小境, 定不會有性命之憂的想法, 完全忘記了今天白日裡那些從石階上掉入深淵裡的人。
沒忘的或許以為那些掉下石階的人隻是被梁家人回收回去了而已。
小帳篷裡,蘇棠給陸敬淮戴好伊麗莎白圈之後,捂著自己凸起的小腹, 決定去消食。
她把陸敬淮靠在自己大腿上的腦袋抬起來, 放到旁邊的小枕頭上, 爬著出了小帳篷。
小境內靈氣充沛, 空氣新鮮, 有些修真者就趁著這個時辰打坐修煉。
蘇棠仰頭, 看到被密樹覆蓋住的如鉤銀月, 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小境之內的試煉, 第一關是石階,第二關是……什麼來著?
也不怪蘇棠不記得劇情,畢竟都兩百多年了。她可是胎穿啊!
蘇棠舉著手裡的仙女棒,緩慢閉上眼, 然後再睜開。
原本稀疏的凝白月色陡然被一層濃黑的魔氣所覆蓋,蜿蜒如水, 遍布整片山頭。它纏繞著,探尋著,像軟蛇一樣在空中爬行,圈住每一個人的脖子。
尤其是那些正在睡夢中的人。
那些魔氣似乎注意到了蘇棠的窺探,齊齊彎頭朝她看來,場麵詭異又驚悚。
蘇棠嚇的一個屁股蹲就給坐地上了,努力抱住仙女棒瑟瑟發抖,然後緊急掏出小啾啾,給自己喝了一口奶壓壓驚。
喝完奶,蘇棠突然想起來了,這第二關是……夢境殺人。
她立刻站起來,扭頭四顧,目光在周圍逡巡了一遍以後,將視線落到一個正靠在一棵歪脖子旁休息的男修真者身上。
男修士瞧著也不過一個築基期,尚年輕,正閉著眼睛,坐靠在歪脖子樹上睡覺。
蘇棠左右環顧,偷偷摸摸上前,看著正熟睡的男修真者,小心翼翼舉起了自己的仙女棒,然後“砰”的一聲就打了下去。
男修真者被一棒敲在腦袋上,立刻驚醒過來。
仙女棒力道十足,男修真者的一半額頭被敲成了壽星公,他赤紅著雙眸朝蘇棠瞪過去,十分憤怒。
蘇棠趕緊道:“這位大哥,我觀你麵相,今夜有血光之災啊,趕緊遠離這是非之地吧。”
大哥冷笑一聲,“彆以為你長得好看我就不舍得打你。”
蘇棠抿了抿唇,“雖然我知道我很好看,但現在不是討論這件事情的時候……”
蘇棠的話還沒說完,大哥突然拔出了他的大榔頭。
蘇棠立刻閉嘴,默默拿著仙女棒往旁邊走。
終於清靜了,大哥收起自己的大榔頭又準備睡覺,剛剛合上眼,腦袋上又是一疼,隻見方才那位小娘子舉著手裡的細棒棒又給了他一棒,真正將他敲成了壽星公。
此刻正貓著腰準備逃走,大哥立刻把人抓回來,祭出自己的大榔頭,眼看就要往蘇棠的小腦瓜上麵砸。
一柄白光劍突然橫出,擋住了大榔頭。
頂著一個碩大伊麗莎白圈的少年慢吞吞走過來,行走之時因為伊麗莎白圈太過累贅,所以幾次差點跌倒,看著就跟半身不遂偏癱的僵屍一樣,連腳步都趔趄了。
“還有幫手?”大哥收起自己被白光劍震的顫抖的手,努力維持自己的體麵。
“小師姐。”伊麗莎白圈終於走到蘇棠身邊,用自己纖瘦的身體把蘇棠擋在身後。
蘇棠頂開陸敬淮脖子上的伊麗莎白圈,努力想把自己的腦袋從他的脖頸處伸出去,卻發現因為身高的原因,所以不能實現,故此隻能把腦袋從他的胳肢窩裡探出去。
“大哥,今夜月亮極好,你要不要與我一道賞花賞月賞秋香?”
大哥:……原來你是看上我了?
聽到蘇棠的話,少年的眉頭突然皺起,他伸手一把罩住蘇棠的小臉蛋,往自己身後推了推,然後突然笑道:“小師姐想要賞花賞月叫我便好。”
說到這裡,少年一頓,唇角猛地下壓,“秋香是誰?”
呃……蘇棠想了想,道:“一種植物?”
少年渾身戾氣頓消,又變回了那隻軟萌小可愛,“小師姐,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歇息吧,我已經把床鋪好了。”
兒子你這樣說容易引起彆人的誤會啊。
蘇棠被陸敬淮牽著,強製往前走了兩步。突然,一道極其淒慘的叫聲劃破寂靜夜空,也打破了暫時的寧靜。
“啊!死人了,死人了!”
伴隨著尖利的女聲,原本閒適的人群瞬時間亂成一鍋粥。
眾人朝發聲處尋去,隻見一棵歪脖子樹下,一個男修士以極詭異的姿態吊在那裡。
這男性修真者的脖子上勒著一根拇指粗的法器軟鞭,軟鞭一頭纏繞上那棵歪脖子樹的枝椏上,一頭勒著男修士的脖子。
因為歪脖樹太矮,所以男修士是半跪在地上的。他的脖子似乎被什麼東西拉長了,扭曲著仰頭。
朦朧月色之中,死者雙目凸出,身形僵硬,雙手自然垂落,麵色……安詳?
一個人被勒死的死人,麵色怎麼可能是安詳的?就說這對爆爆眼,已經暴露出了其極度的驚恐。
可事實擺在麵前,眾人從死者的臉上看到的確是安詳之態。
若非被勒死的時候模樣實在是難看,這份安詳還能更明顯一點。
動靜太大,且離的太近,大榔頭大哥扭頭一看,那個死人竟然就在自己剛才睡得那棵歪脖子樹下麵。
大哥不禁腿腳一軟,差點跪地。
大哥想起方才那位小娘子所說之言,忍不住冷汗涔涔。難不成方才那位小娘子竟有預言之力?
大哥隨手拉過一人,指著蘇棠的方向顫巍巍地詢問,“那位小娘子是誰?”
那人正要隨著人群去看熱鬨,被大哥拉住,隨意往後一瞥,道:“是青雲派的人。”
沒聽過的小門小派,大哥下意識拉了臉,覺得這事隻是巧合罷了。
死了一人,此事可大可小,眾人皆圍堵過來,對著人指指點點。
夜幕黑沉,連月色都似乎消失了,整個樹林之中沉霧彌散,眾人隻覺有一股陰氣似纏繞著自己的脖子,隻要再稍稍收緊一些,就會將他們勒著脖子殺死。
在如此詭異氣氛之中,人群中走出一位醫修,仔細將死人查看了一番後道:“並非他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