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很快就過去了。
陸敬淮終於從小黑屋裡被放了出來。
今天是陸敬淮拆紗布的日子, 眾人圍聚在少年身邊,屏氣凝神的等待著。
白白露拆開陸敬淮腦後的繩結之後,深吸一口氣, 然後小心翼翼的, 一圈一圈的將厚重的紗布解開。
少年略顯緊張地坐在那裡,指尖微微蜷縮,細薄唇角下壓,那張漂亮的小臉蛋繃得死緊。
蘇棠站在旁邊, 一邊啃玫瑰酥,一邊安慰道:“沒事的, 小師弟你的眼睛一定會好的。”
說完, 蘇棠迫不及待又往嘴裡塞了一大塊玫瑰酥。
上次變形消耗了太多的體力,蘇棠總是覺得自己最近的胃口又大了一點呢。
“嗯,我相信小師姐。”陸敬淮勾著唇, 朝蘇棠的方向微偏了偏。少年笑起來時明豔若罌粟, 尤其是此刻眼蒙白紗的樣子, 更顯出幾分清純的妖嬈感。
蘇棠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唉, 真不知道這隻少年眼睛好了以後要好看成什麼樣子。
終於, 最後一層紗布被褪去, 露出陸敬淮那雙緊閉著的眼眸。
白白露取出清泉水, 用帕子替陸敬淮將眼睛上的藥膏擦去, 然後道:“睜眼試試吧。”
少年攥緊手,緩慢睜開了眼。
漆黑深諳的眸子,在透著幾縷光色的屋內顯得有些無神而呆滯。
“等一下,我去點燈。”
之前為了避免陸敬淮受到光照, 屋子裡能照入光源的地方都被封住了。如今除了那扇半開的窗子,整個屋子裡並沒有其它任何的光源。
白白露點燃了一盞琉璃燈, 提著走到陸敬淮麵前。
少年坐在那裡,沉默了一會兒。他的麵色蒼白,說話時聲音雖是平穩的,但若細聽,能聽出其中明顯的顫抖感。
陸敬淮問,“點燈了嗎?”
周圍的人突然便靜默了。
白白露將琉璃燈掛在床邊的木施上,正對著陸敬淮的眼睛。
琉璃燈明晃晃照著,將少年的臉完全籠罩在裡麵。陸敬淮卻好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隻睜著眼睛,直直地盯著某一個方向,沒有焦距,沒有神采,一如從前。
周圍長久的靜默讓陸敬淮猜到了事實。
少年嘶啞著嗓子吐出兩個字,“點了。”可是他看不到,所以他的眼睛並沒有好。
蘇棠麵露愕然,嘴裡的玫瑰酥掉到了地上。她走過去,伸出手在陸敬淮麵前揮了揮。
少年什麼感覺都沒有,隻是慢吞吞地伸出手,抓住了蘇棠的手按在自己掌心,緊緊握住,就像是握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小娘子的手溫軟如暖玉,像一團剛剛揉好的麵團,與小時候他第一次牽時一模一樣。
“小師姐,你陪陪我,好不好?”少年垂著眉眼,死死抓著蘇棠的手。
琉璃燈很亮,蘇棠能很清楚地看到陸敬淮臉上明顯的悲傷之色。他唇角擒著一抹笑,像自嘲又像是極度悲傷之後勉強的□□。
蘇棠忍不住心尖一顫。
從第一天認識陸敬淮時,蘇棠就知道,這是一個十分堅韌的少年。
他似乎對誰都很親近,又似乎對誰都很遙遠,你永遠不能在他臉上讀出任何情緒。
可蘇棠卻忘了,這隻不過是一個才十八歲的孩子。
這樣的孩子,即使心智再成熟,心中總存著幾絲脆弱的孤單。
長久的期盼突然落空,彆說是這個十八歲的少年,就算是一百八十歲的老人,都會崩潰絕望。
可陸敬淮卻隻是靜靜地坐在這裡,抓著她的手,讓她陪陪他。
蘇棠道:“好。”
小娘子側身,安靜地坐到了陸敬淮身邊。
白白露的臉色也不好看,她沒想到居然會失敗。
“我再去看看,肯定是哪裡出了錯。”白白露轉身往外去,腳步匆匆,帶著焦灼。
李雲深和黎逢對視一看。
李雲深道:“我去準備午飯。”
黎逢道:“我去看看三師弟。”
兩人都出去了,並貼心地關緊了房門。
屋內,蘇棠和陸敬淮並排坐在一起,他們的手交握著,緊緊相貼,肌膚的溫度漸漸融合在一起,指縫貼著指縫,手腕並著手腕。
少年緊緊抓著她,猶如冬日裡掩埋在深雪之中的旅人,竭力汲取著這最後一絲溫暖。
終於,少年開口了,是帶著笑的,他道:“小師姐,其實我本來也沒報太大的希望。”
蘇棠握著陸敬淮的手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