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現已是深冬,婉煙乘電梯,從住院部一直到負一樓的停車場,電梯門一打開,婉煙被迎麵而來的寒風吹得一哆嗦,她緊了緊領口,縮著脖子,瑩白乾淨的小臉埋進溫暖的圍巾裡。
坐到車上,婉煙接到陸硯清的電話。
婉煙出門前跟他發了條短信,隻說去了醫院,卻沒來得及說明原因,陸硯清回家後沒看到人,一直在擔心。
私闖她住宅的那個危險分子還沒抓到,陸硯清就一刻也不敢鬆懈。
聽到他的聲音,婉煙忽然覺得鼻子有些酸澀,她眨了眨眼,看著車外來往的人,此時迫切地想要見到他。
車內的暖氣已經打開,驅散了周身的寒意,婉煙摘掉圍巾,握緊手機:“我還在醫院。”
一聽人還在醫院,陸硯清眉心微蹙,下一秒就起身要去找她,女孩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傳來:“你彆擔心,我好好的,是來看我爸爸的。”
聞言,陸硯清緊繃的唇線微鬆,懸著的一顆心落地。
他說:“我來接你?”
婉煙笑著搖頭,又意識到他根本看不見,於是開口說:“我自己開車過來的~”
“我這有一個好消息,你想不想聽啊~”
女孩尾音微揚,語氣中的愉悅顯而易見,陸硯清驀地勾唇,眸光安靜地看向窗外,黝黑的眼底深情繾綣。
冬日午後的陽光軟軟綿綿,光芒溫暖卻不凜冽,勝過一切溫柔。
陸硯清老老實實地答:“想。”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女孩激動的聲音:“我跟宋越川解除婚約啦!”
“我爸還說了,以後我做什麼選擇,他都不會乾涉。”
陸硯清輕輕地笑,“那我是不是該說恭喜?”
婉煙頓了頓,情緒有所收斂,認真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她的聲音很輕,似乎刻意隱藏著她小小的期待,不想過於直白,卻又希望他明白。
陸硯清多了解她,又怎會不知道小姑娘言語間的雀躍,他莞爾,順著她的話繼續問:“意味著什麼?”
一聽陸硯清開口,婉煙擰眉,狐疑地看了眼手機,也不知道這家夥到底是不是明知故問,怎麼連這種暗示都聽不出來!
她努努唇瓣,故作漫不經心:“就是婚姻自由了唄~”
這一刻,像是有什麼東西,直擊他心臟最柔軟的地方,讓他心甘情願,毫無保留獻出全部的自己。
陸硯清沒忍住,唇角彎著,喉間溢出的笑聲溫沉微啞。
這家夥不僅沒說話,還取笑她。
婉煙很快意識到陸硯清是故意逗她,她又羞又惱,氣哼哼道:“姓陸的,你再敢笑我,以後就沒老婆了!”
陸硯清垂眸,有細碎的陽光落在他濃密漆黑的長睫上。
他說:“我隻是太開心。”
開心這種失而複得後的圓滿,讓他永遠感激命運,待他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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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前,陸硯清帶婉煙去了趟江城。
陸硯清的外婆如今已經年邁,他在外的那幾年隻能托部隊的幾個兄弟幫忙照料她,有時候陸家的人也會過去,但都會被外婆趕出去。
陸硯清的母親蘇染去世之後,蘇家就跟陸家斷絕了來往,尤其在陸家老爺子死後,兩家人更是形同陌路。
去江城的路上,婉煙看著窗外匆匆掠過的風景,一切都分外熟悉。
一月正是深冬,海市的溫度比京都更低,好不容易到了小鎮,路過熱鬨的集市,婉煙忍不住按下車窗向外看,眼裡閃著雀躍的光,卻冷不丁被迎麵而來的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
陸硯清不大讚成地騰出一隻手,將扒拉著窗口的小姑娘拽回來,接著乾脆利落地關上車窗。
“小心吹感冒。”
婉煙晃了晃腦袋:“我哪有那麼嬌弱啊。”
陸硯清挑眉:“昨晚是誰在床上說自己很嬌弱,讓我輕點?”
聞言,婉煙臉一熱,想起昨晚的一幕突然覺得好羞恥,偏偏身邊的這家夥說得一本正經,臉皮超級厚!
十分鐘後,陸硯清將車停在附近的停車場,隨即牽著婉煙下車,兩人沿著老舊卻乾淨的馬路繼續往前走。
江城舊城區的房子已經有些年月了,沒了往日的繁華,如今沉澱下來反倒多了一絲寂靜安穩的生活氣息。
高中的時候,婉煙曾跟著陸硯清來這好幾次,外婆雖然一直都排斥陸家的人,但對陸硯清卻很好,也知道他和婉煙的關係。
有時陸硯清一個人來江城,外婆還會追著問,為什麼沒帶那個小女朋友。
到了外婆家,外麵那條乾淨的青石板路有了些歲月的滄桑感,還是婉煙記憶中熟悉的那個小院。
她記得外婆曾經在院子裡種了很多花花草草,現在是冬天,雖然看不到,但院子裡搭建的溫棚卻在告訴她,幾年過去,這裡一點也沒變。
陸硯清帶著婉煙正要進去,卻被身旁的小姑娘緊緊抓著手臂,拖住了。
陸硯清垂眸,“怎麼了?”
婉煙抿唇,瓷白乾淨的半張小臉埋在粉粉嫩嫩的圍巾裡,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一臉認真:“我這樣好看嗎?”
陸硯清:“好看。”
婉煙狐疑地看他一眼,顯然不大相信,又從包包裡掏出化妝鏡看了一遍,又問:“那我和五年前有區彆嗎?”
整整五年時間!
她要是跟以前相差太
大,外婆認不出來,不喜歡她了怎麼辦?
陸硯清忍著笑,認真道:“比以前更美了。”
婉煙咬了咬嘴唇,雖然有些開心,但還是嫌棄地看他一眼:“我才不信呢,你就會哄我。”
之前那張她睡覺流口水的照片,這家夥還說好看呢,哪好看了呀!
陸硯清以為她準備得差不多了,正要敲門,婉煙語氣弱弱道:“咱們這算見家長了吧?”
她以前來這的時候感覺挺好,為
什麼現在會這麼緊張?就像醜媳婦要見公婆。
看出婉煙的忐忑,陸硯清揉揉她的小腦袋,歪了歪嘴角輕笑:“不是早就見過了嗎?”
婉煙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神情認真又嚴肅:“今天不一樣的。”
以前她還年輕,就單純跟著他過來玩,但現在都是成年人了,見家長還不得重視一點?
陸硯清默默俯身,兩人視線平齊。
男人漆黑沉靜的目光定定地注視著她,喉間溢出的聲音溫沉悅耳:“無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我要娶的人都是你。”
“外婆她知道,所以不用擔心。”
從始至終都是你,從未變過。
婉煙眨了眨眼,正要說話,麵前的門忽然一下打開。
兩鬢斑白,慈眉善目的老人明顯愣了一下,外婆的視力最近兩年一直退化得很嚴重,看著麵前一高一矮的兩個年輕人,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陸硯清叫了她一聲“外婆”。
外婆這才認出來,麵前的男人是她的外孫,而他旁邊的女孩一定是婉煙。
三個人一塊進屋,陸硯清才知道外婆正要出去買菜,得知小兩口會在這待兩天,外婆頓時樂了許久,又開始急急忙忙給他們收拾房間,老人家身軀已經佝僂,婉煙忙過去幫忙,陸硯清則去了菜市場。
陸硯清以前經常住這,外婆一直將他的房間留著,裡麵的擺設一成不變,還是婉煙熟悉的樣子。
外婆隻準備了一間房,老人家似乎早就將兩人認作一對,所以就沒有避諱。
外婆離開後,婉煙一個人待在房間裡,她坐在老舊的木床上,床褥鋪得很厚實,坐了沒一會,她也閒不住。
婉煙忽然想到什麼,忙從床上下來,她貓著腰去看床底下,果然在木床的最角落,看到一個方方正正的密碼盒。
婉煙眼睛一亮,也不怕床底下有灰塵,拿了個掃帚將角落裡的密碼盒勾了出來。
這個盒子不大不小,鐵質的長方形,上麵落滿了厚厚的灰塵,一看就很長時間沒被人動過。
婉煙知道這個盒子的密碼,也十分清楚,裡麵之前放的是什麼,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她小心翼翼地擦掉上麵的灰塵,按下那幾個數字,之後輕輕一轉,盒子打開了,裡麵靜靜躺著一把手銬。
婉煙目光微頓,腦子裡清楚地記得,那個炎熱窒悶的夏天,是她十八歲過生日的那天。
在這之前,又很長一段時間,陸硯清自從回到學
校後,就再未跟她聯係過,各種通訊工具失聯,宛如人間蒸發。
整整三個月,婉煙聯係不到人,後來沒忍住,直接去他的學校找她,依舊一無所獲,讓她一度懷疑這家夥已經把她甩了。
那回婉煙是真的被他氣到,於是怒氣衝衝跟他發了條分手短信,沒過多久,陸硯清終於出現,一遍又一遍地給她發信息,打電話,那時婉煙正在氣頭上,心裡存了心思,也要讓陸硯清跟她感同身受。
兩人的感情,自從
他上了大學,一直都是婉煙在主動維係,她知道異地戀很辛苦,但總是得不到回應的異地戀更痛苦。
所以當陸硯清的電話打來時,婉煙一直沒理。
她記得那天應該是周六,幾個關係好的朋友在KTV陪她度過十八歲生日,一群人玩到很晚才出來。
婉煙多喝了幾罐啤酒,腦子暈乎乎的,同行的一個男生執意要送她回家,被婉煙不耐煩地拒絕後,那男生也不氣,直接當著同行幾個人的麵,對婉煙大聲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