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察局出來, 黎俊走路一瘸一拐的, 黎楚蔓隻好扶著他先去醫院拍個片子, 看有沒有傷到骨頭。
去醫院的路上, 黎俊心情複雜,有些話他剛才就想說, 可現在卻沒有臉說出口,今天的麻煩是他闖出來的,40萬的巨額賠償砸在身上,現在就跟做夢似的。
黎楚蔓心緒不寧地握著手機, 一時半會不知道該怎麼跟黎爸爸開口。
他要是知道了, 肯定會打斷黎俊的腿。
“你還沒告訴我,今天為什麼會想不開?”黎楚蔓看著麵前的少年,目光定定地注視他, 忽然開口。
黎俊呼吸微頓,腦袋埋得很低,似乎不敢看姐姐現在的神情,怕被訓。
黎俊不說話,黎楚蔓也不催,很有耐心地等。
靜了好半晌,黎俊才小聲開口,“姐,我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與其每天浪費錢,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樣就不會連累你和爸爸了。”
黎俊從小就有先天性遺傳病, 肺不好,他們的媽媽就是因為嚴重的肺病離開的。
而這些年為了給黎俊藥物治療,黎家的經濟狀況早就大不如前,黎爸爸在一所高中當老師,每天累死累活,一個月工資也才幾千塊錢,就連黎楚蔓上大學的錢,都是從親戚朋友那借來的。
黎俊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什麼情況,就算靠藥物治療也維持不了多久,除非找到匹配的肺源,而這種可能性隻有萬分之一,就算真的找到,還有一筆龐大的手術費用。
所以今天那個穿西服的男人輕輕鬆鬆說出40萬時,黎俊恨不得當場去世。
黎楚蔓沒想到弟弟會說出這些話,她愣了愣,呼吸都停了一瞬,她忽然覺得今天在警察局裡的那巴掌沒有把眼前的這家夥打清醒。
她一字一語格外清晰,每一個音都仿佛在用力:“黎俊,如果你還有腦子,這些話不要讓我聽到第二次。”
黎楚蔓的神情直接冰凍,仿佛變了個人。
黎俊知道自己這事做錯了,剛才在審訊室裡,挨的那一巴掌讓他清醒了不少。
黎俊低著頭,眼眶通紅,他不想讓姐姐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窩囊的模樣,可聲音卻已經帶了些哽咽。
“姐,對不起。”
黎楚蔓麵無表情地看向窗外,她竭力克製著情緒,指尖卻在顫抖:“你對不起的人不是我,是爸爸和媽媽。”
一提到黎爸爸,像是觸到了黎俊的某根神經,他身體僵住,終於沒忍住,抬手捂住臉,溫熱鹹濕的液體慢慢順著他的掌心滑落。
到了醫院,黎楚蔓扶著黎俊去了骨科,拍完片子,處理好傷口已經很晚了,期間黎爸爸打來好幾通電話催促,起兩人在哪。
黎楚蔓不太會撒謊,紅著臉支支吾吾半天,黎俊索性拿過她的手機,隻說了句兩人在圖書館,姐姐輔導弟弟功課。
黎俊鎮定自若地掛了電話,黎楚蔓不大讚成地搖搖頭,輕聲道:“咱們出門都沒有帶書,回去以後爸爸肯定會發現的。”
紙包不住火,那40萬賠償金不是一比小數目,隻會讓這個家雪上加霜。
晚上回家以後,黎俊一進門就感覺家裡氣氛不大對勁,隻見黎爸爸手裡拿著一個雞毛撣子,臉色陰沉沉地坐在客廳,看到姐弟倆回來,直接讓兩人在門口站著。
黎爸爸一開始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隔壁鄰居今天卻跟他說,他看到黎家的姐弟倆今天進了警察局。
“你倆出什麼事了,最好給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彆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黎楚蔓咬著唇瓣,爸爸很少發脾氣,今天這架勢很顯然已經動怒了。
黎俊有點害怕,但還抱著一絲僥幸心理,於是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沒說清楚。
黎爸爸今年快五十歲了,但因為過度操勞,所以看上去比同齡人偏老,他平日裡一直都是很溫和的人,今天一聽女兒跟兒子被人帶進了警察局,心情就無法平靜。
黎爸爸看著麵前的臭小子,神情嚴厲,聲調也拔高了一度:“有人都看到你跟你姐姐進警察局了,你現在還不跟我說實話嗎?”
聞言,黎俊耷拉著腦袋,頓時垮下來。
黎楚蔓咬咬牙,知道瞞不住,索性將前因後果一並告訴了黎爸爸。
黎爸爸一聽臭小子背著家人自殺,結果自殺未遂,還欠了40萬回來,整個人火冒三丈,將女兒趕回臥室,對黎俊一頓棍棒伺候。
黎楚蔓被關在臥室裡,聽著弟弟在外麵的慘叫,又心疼又氣。
半小時後,黎爸爸將黎俊平時喝的藥,瓶瓶罐罐全部丟進他書包裡,連人帶包直接將臭小子推出門外。
“你既然想死,現在就給我滾!”
“就當我黎韞清從來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眼前的門“砰“的一聲關上,黎俊被趕出家門。
這就是小小少年鬨自殺的後果。
那晚黎俊抱著書包在樓道裡壁思過了好幾個小時,屁/股坐在冰涼的水泥台階上,又痛又麻,然而卻遲遲不見那扇門推開。
黎爸爸鐵了心要罰他,而一向心軟的姐姐也沒有來找他,黎俊越想越難過,終於沒忍住,一個人在角落裡偷偷抹眼淚。
到了淩晨十二點,黎俊又冷又餓,呼呼的過堂風讓他止不住地打噴嚏,他裹緊身上的外套,蜷縮在牆角,看起來可憐又無助。
黎楚蔓趁爸爸睡著了,才敢悄悄從臥室溜出來,她輕手輕腳地打開家門,一眼便看到樓道裡正吸著鼻子,默默流淚的少年。
聽到開門的動靜,黎俊抬頭,看到是姐姐,眼眶腫的淚水越發洶湧!
“姐,我快被凍死了。”
“這裡風好大,我好餓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