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蔚然覺得自己仿佛一隻剛出巢的乳鳥,被大老鷹護住了,她稍微往左邊右邊歪一點,就會被那仿若剛杵一般的臂膀攔回來。
大老鷹很硬,很硬………………
顧蔚然想起自己之前戳著他胸膛哭唧唧撒嬌發脾氣說他太硬的樣子,臉上火燙,覺得自己呼出的氣都在發熱。
就算是剛剛死裡逃生腦袋不清楚好了,她也不該這麼不避嫌。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怎麼了?”男子的聲音突然在上方響起。
那聲音清冷高遠,卻因為距離太近,而變得摻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顧蔚然心中竟是大慌,仿佛做賊。
“沒,沒什麼啊……”顧蔚然忙說道:“我,我就是想……”
“想什麼?”
“二哥哥,對不起……”顧蔚然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麼:“剛才我把你的衣服給弄臟了。”
她沒失憶,記得自己把眼淚和泥巴都往他衣袍上蹭,那叫一個孩子氣。
身後的青年在聽到這個後,下頜處頓時繃緊了。
她叫起來二哥哥很好聽,“哥哥”兩個字咬音清脆。
儘管知道她還會這樣叫彆人,她有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但他聽著這聲二哥哥就是不一樣。
他當然也記得,那嬌軟精致的小臉撅著小嘴兒在他胸膛上蹭泥的樣子,像一隻壞脾氣的小狗。
“沒什麼,反正出來打獵,本來就不會乾淨。”心裡這麼想著時,聲音卻清淡的。
“二哥哥,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啊,你不是在打獵嗎?”
顧蔚然沒話找話,不過確實是有些疑惑的,既然這狩獵之人是五人一組,他定是組中之首,怎麼會自己跑到這裡來?
“我追捕獵物,恰過來此處而已。”
“是嗎?”顧蔚然好奇了:“你追什麼啊?”
身後的男人卻不說話了。
顧蔚然好奇,扭過頭就要看他,卻隻看到他線條淩厲的下巴。
“追一隻鳥。”
顧蔚然納悶,更加扭臉看他:“滿山的獵物,你就為了追一隻鳥?什麼鳥啊?”
蕭承睿當然不會說他在追一隻疑似她家雪韻的烏鴉,他抬手,將她的腦袋擺正了:“你還是操心你自己吧。”
聲音淡淡的,略帶嘲諷。
顧蔚然咬著唇不再吭聲了。
當那雙手離開的時候,她聞到了似有若無的味道,夾雜著汗水血腥味以及山裡乾燥的氣息,和女孩兒家的香味完全不一樣。
顧蔚然的心陡然跳快了幾拍,她再一次意識到,身後的那個男人不是小時候會讓她騎大馬的二哥哥了。
他是一個比自己高出一截子,胸膛硬硬,和女孩兒家完全不同的男人。
顧蔚然不自覺攥緊了手,她發現自己說不出來這種感覺,總覺得不太自在,甚至臉上也泛起微微的燙意。
正胡思亂想著,他們已經來到了一處山澗前,水流淙淙,自山中流淌而下,濺在石頭上,水聲清脆,山風吹時那清澈水花便再空中飄灑,甚至有那麼幾滴飄灑在顧蔚然臉上,清涼舒暢。
因為臉上燙,那水汽越發讓人清爽。
顧蔚然深吸口氣,讓自己放鬆下來,才仰起臉來問道:“二哥哥,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依顧蔚然的意思,她應該回去女眷搭建營帳的地方,但是看這路,卻不像。
“現在怎麼叫二哥哥叫得這麼親?”蕭承睿卻不答反問。
“啊?”
“之前——”蕭承睿略一停頓,聲音帶著異樣的氣息:“你不是眼裡隻有五哥哥嗎?”
顧蔚然聽著,頓時不說話了。
如果是之前,依她嬌氣性子,那必然是跳馬而去,才不搭理他呢。
但是現在,她突然品到了那句話中的醋意,來自男性的醋意。
那種滋味,就好像小時候吃過的蜜浸青梅,綠盈盈到發亮,嘗一口,淡淡的酸味彌漫舌尖,但細品之後,好像又有彆樣的甜。
她咬了咬唇,想著這個事,之後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蕭承睿被她看了那麼一眼,一時竟然有些氣息不穩,他深吸口氣,抬頭看向遠山,看向圍繞在山澗的白色霧氣。
那霧氣氤氳中,卻透著紅暈,仿佛她臉頰上的那抹紅。
這個時候,他聽到顧蔚然小聲地說:“二哥哥,我得向你解釋一件事。”
蕭承睿默了一下,才道:“你說。”
提起這事,顧蔚然其實是有些羞愧的,她咬著唇小聲說:“你之前,之前說那樣的話,我說你是不是要娶我啊,然後你說要教我射弩,你是對我有意吧?”
這話一出,周圍的氣息仿佛凝固,男人的呼吸聲好像在這一刻消失了,飛濺的水霧落在旁邊的石頭上,發出很小的滴答聲。
顧蔚然支著耳朵,沒聽到蕭承睿的動靜,她硬著頭皮繼續解釋:“到了嶺山,你找我說話,我不是裝傻,我是真得忘記這件事了。不過後來我想起來了。”
蕭承睿沉默了好久,一直沒說話。
顧蔚然耷拉著腦袋,她覺得自己像是等待審判的壞人。
太子哥哥會生她氣嗎,會原諒她嗎?
“是嗎?”
一聲略帶嘲諷的聲音響起後,蕭承睿陡然翻身下馬。
顧蔚然一個人騎在馬上有些慌,趕緊也跟著下去,亦步亦趨地跟在蕭承睿身後。
“嗯,我確實當時是忘記了,太子哥哥,你也知道我整天迷糊糊的,當時沒想起來,現在我想起來了,我覺得我們兩個——”
然而蕭承睿卻語音冷漠地打斷了她的話。
“很好,我也忘記了。”
顧蔚然詫異地抬眸,看過去。
卻見男子眉眼森然,墨眸仿佛一潭幽冷的水。
看來她的解釋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了。
他真得生氣了。
現在,該怎麼哄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