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鴻文放柔聲音,態度不似之前那般嚴厲:
“瑭王身為嫡子,貴不可言,父親為你選擇的已是這世上最好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嗯?”
他世上最好又有何用,下雨了也不知道心疼人。
盛則寧還記著不久前在封硯那兒受得委屈,這會鼻腔酸澀,猶不死心地問父親:“即便,他不喜歡我?”
盛鴻文捋著胡須輕笑一聲,憐憫地望著她。
“等你活到皇後娘娘那個年歲便會明白,喜歡在大局麵前皆一文不值。”
若說先前他的話還多少有些隱晦,話說到這個份上,盛則寧又怎會不明白。
原來是這樣。
盛家已經決定要扶持皇後的嗣子,中宮嫡子,所以父親要把她當作締交的紐帶,把盛家與封硯綁在一塊。
從頭到尾,她的喜歡在大局麵前一文不值。
“你還記得你三叔年前被人彈劾的事嗎?”盛鴻文很少在家裡談及政事,更彆說在盛則寧麵前。
但是盛則寧是知道這件事的。
年前,三叔就因政黨之爭被謝家人揪著一個錯處遞了帖子,聖上大怒,當即降旨把他發配到了沙城,十年不再啟用,這是重罰。
三房一家哭暈了好幾個,三嬸更是一病不起,纏綿病榻,隻有一個小娘隨著三叔走了,兒女都且還在京中養著。
盛家雖為一體,榮辱與共,但是這件事對盛家二房的影響微乎其微,因為盛鴻文的身份地位在哪裡,聖上要要倚重他,所以一邊把盛三爺罰走,一邊還給盛二爺加了虛銜。
雖然是虛銜,但是卻也是榮寵,盛家依然屹立不倒。
“三皇子決定與謝家結親,為父也彆無選擇了。”
三皇子是王貴妃的兒子,王貴妃是聖上的青梅,一直以來盛寵不斷,哪怕每隔五年會有新的妃嬪入宮侍奉,都無一人能越過王貴妃。
愛屋及烏,三皇子宸王自然也是聖上最看重之人。
宸王與瑭王,一個占著長,一個占著嫡,都是占著理。
可隻要聖上一日沒有冊封太子,朝臣心裡就沒有一刻踏實。
宸王有受寵的母妃,有謝家。
瑭王有皇後,還有皇後的母族。
兩方可說是勢均力敵,諸多可能。
但謝家與盛家早年就有了嫌隙,兩家不說你死我活卻也不會和平安處。
他日若是謝家坐擁大權,絕不會容盛家討得好處……
不過兩家的對立還不曾讓盛則寧煩憂,但想起謝家的一個人,盛則寧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與瑭王結親,對盛家,對你都是好的……你回去好好想想,下次莫要再讓我聽見你說這些糊塗話。”
在盛父的盱衡厲色之下,盛則寧木著腦袋走出了書房。
盛則寧剛走出正院,盛鴻文就離開了書房,來到了正屋。
盛夫人蘇氏倚著湘妃塌,正在燈下看書,她儀容端莊,眉目恬靜,就猶如夏日裡一碗清茶,瞬間熄滅了盛大人心頭的火。
盛鴻文也坐上塌,隨手端起案幾上的茶碗。
蘇氏看了丈夫一眼,“跳跳又惹著你了?”
雖然盛則寧的大名帶寧字,可實際上她性子活潑,張揚明媚,所以在蘇氏這裡就多了一個愛稱叫跳跳,夫妻私下裡才這樣叫。
盛鴻文免不了要把書房裡發生的事再說一遍。
“好端端的你同她提什麼謝家?”蘇氏把書放下,擰起細眉,不滿道:“謝家那對混賬兄弟沒少欺負我們跳跳,尤其那個謝朝宗簡直要成了跳跳一塊心病了……”
“夫人,若是跳跳同瑭王一切都好,謝二公子再怎麼混賬也不敢與皇家明目張膽對這乾,不瞞你說,我已經得了消息,他不日就要回來了。”
蘇氏驚訝地望向自己的丈夫,手輕輕覆在胸口,啞聲無語半晌才喃喃道:
“但願他那瘋病已經治好了……”
說罷,蘇氏也像盛則寧一般,打了一個寒顫。
*
盛則寧坐在妝鏡台前,竹喜就在她身後替她拆下頭上的發飾,用白玉花卉紋梳子通發。
在回來的路上,姑娘就一言不發,竹喜也就能猜到結果,正不知道如何寬慰她的時候,門外傳來小丫鬟的聲音。
“竹喜姐姐,正房送來了一張帖子,說是給姑娘的。”
盛則寧接過竹喜手上的梳子,竹喜連忙出去接東西。
“二爺說,明日麻叔會備好車馬,在西角門,夫人還特意叮囑,竹喜姐姐記得給姑娘帶上油紙傘,說不定還要下雨哩!”
竹喜拿著請帖進來,盛則寧已經好奇起來,是何人送來的。
她都還沒看請帖的內容,爹娘已經張羅著她明天出行的計劃。
“姑娘,是丹苑圍場的擊鞠賽,這是……五殿下送來的。”竹喜看了請帖的內容,又是高興又有些無措,不安地抬眼看向盛則寧。
五殿下主動送請帖邀請姑娘,這豈不是說明他心裡還是有姑娘一方位置的。
“姑娘,明天咱們出門嗎?”竹喜變著法子,試探一下。
盛則寧眼睛微眯,略略一想,須臾後又眉目舒展,唇角微翹,“出。”
“既然爹爹和娘都盼著我出門,為何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