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1 / 2)

等適應了光線,盛則寧看見巷口停了幾人,皆騎著高頭大馬。

霞光勾勒出他們挺拔的身影,意氣風發。

“是瑭王。”竹喜又驚又喜看了眼朝著她們驅馬而來的人,又低下頭不敢多瞧。

盛則寧無處可躲,隻能伸手遞給竹喜,讓她扶著自己,重新下了馬車。

等她剛在車邊站好,封硯就已經來到了她麵前。

得天獨厚的帝子在宮裡吃著山珍海味,又不用負重勞作,閒暇還能呼朋喚友,去外城活動,身形隨著長大發育,幾乎一年一個模樣,已經二十歲的封硯比盛則寧高出了一個頭還有多,臂膀也比她整個人都闊綽多了,往她麵前一站,絢爛的落霞都被擋住,在她的眼前落下一片陰影。

“見過瑭王殿下。”盛則寧按著規矩給他行禮。

旁邊還沒進賀府的女眷也齊齊朝他屈身問安,已經有了封號的皇子遠比其他還在宮裡的皇子要尊貴,無人敢輕視怠慢。

封硯免了眾人的禮數,誰也沒來得及看,獨獨看向盛則寧。

不但是因為她與自己關係‘匪淺’,還因為在這裡她是那個最顯眼的那個。

遠遠的,他就看見了她。

盛則寧穿著一件櫻草色繡彩軟煙羅大袖衣,下麵是一條淡金色浮光錦的十八折麵裙,顏色、質地都顯得與以往不同。

封硯還記得昨日盛則寧來見自己的時候,穿的是一條淺緋色的裙子,圖案是十分點素的團花樣式,簡單在衣袖的滾邊、裙擺的側麵勾勒了幾筆,像是寫意的山水畫,給足了留白的空間,十分清雅。

今天的盛則寧,卻穿得很明豔,仿佛是一朵盛放的芍藥,就如詩中所說:‘繁絲蹙金蕊,高焰當爐火。’

她的身影照進眼裡,就像是昏夜裡驟然亮起的那簇火光,惹眼刺目。

很難不讓人注意到她的不同。

說不上好,還是不好,封硯隻覺得穿著這身衣服的盛則寧少了以往小心翼翼的姿態,變得更為大方了。

從前九公主在他麵前提過,盛則寧是女為悅己者容,每次來見他時,都是特地打扮得清新淡雅,從不會用他不喜歡的濃重色彩與繁雜首飾。

再看今天她不但衣裳穿得不同,就連發飾也大不一般。

頭上沒有簪花,而是他沒見的步搖和發梳,步搖是一邊三支,垂以圓潤的粉珍珠,發梳上有一朵拳頭大的纏絲芍藥花,花瓣栩栩,花芯點金珠,襯的她花容玉麵,妍豔無比。

封硯目光在她低垂的麵目上掠過。

盛則寧沒有看他,是在避他?

“你沒收到我的帖子?”

封硯一開口,賀府的女眷都心領神會,默聲退走,就連竹喜也垂首斂目,後退幾步,留出了空間給兩人。

盛則寧奇怪地乜了他一眼,沒有想到封硯竟會為了這樣的小事專門找過來。

她去與不去,從前他也沒在意過啊。

“收到了。”盛則寧唇齒一張一合,聲音很是平靜。

封硯卻忽然注意到她清淚盈睫,隻看了自己一眼,就移開了視線,仿佛是不欲讓人看見她流過淚。

他隻不過問了一句,盛則寧就哭了?

封硯盯著她垂下去的臉,晚霞的散光像是給她染了一層胭脂粉,泛紅的眼圈也楚楚可憐。

看見她這模樣,封硯一時就想不起他之前的質問,開始思考。

她為何哭?

思來想去,也隻有是昨天砸玉的那場氣,她還未散儘。

所以委屈上了。

不過,封硯還是覺得盛則寧完全是自尋煩惱,自己發了一通脾氣,還傷心難過半天。

“那塊玉佩我已經送去如意寶齋修複,掌櫃說需要些時間,等修好了就拿來給你看。”

原本以為一天就能修好,但是掌櫃來人回稟,說玉佩紋路複雜,內有缺失,需要找到相同的玉來彌補,而且光是找這同色同質的玉就不容易,需要多點時間。

這玉稀罕,昂貴,他讓德保壓了百兩定金,掌櫃才答應去彆家尋一尋,還不保證能尋到一樣的。

盛則寧被輝煌的落日暫迷了眼,惹了一些酸脹,眨了幾下方緩過來,這才再次撐目看向封硯。

封硯剛從丹苑圍場回來,身上還有沙石草屑,臉上還有擦痕血跡,甚至騰騰的熱氣還未散去,帶著蓬勃的力量。

他年輕,雖然極力想要穩重自持,但是也有抑製不了的時候。

對於小娘子,他向來沒有耐心。

盛則寧扯起唇角,露出一個端莊而淺淡的微笑:“殿下不用費心,玉佩雖是我送殿下,殿下不要,我也不要,左右是沒人要的東西,碎了也無乾係。”

何必還要浪費精力與金錢去修複一個沒人要的東西。

聽她語氣,自暴自棄一般,封硯心裡更不是滋味,同時也有些許煩悶。

所以他皺起眉心,嗓音也冷了下去。

“你千金買玉,本就是鋪張浪費,僅因一時生氣就摔玉,何其任性。”

盛大人寵女,養出一副比公主還嬌慣的性子,可總不能由著她這個性子亂來。

奢靡浪費已經是錯,任性妄為更是錯。

封硯雖然身為皇子,卻沒有傳習到那些奢靡的風氣,他就像是一堆金子裡扔進了一塊頑石,毫不介意自己‘灰撲撲’的不起眼。

他知道盛家清廉,盛大人的俸祿也並不豐厚,也不知道盛則寧從哪裡拿出這筆錢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