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蒼白暈,北有大風起,黑氣欲壓城,乃狂雷浪雨之象,實數五十年未見之異象也。”
“祖母,這是說近日會下大雨。”
“那你們祖父的祭辰怎麼辦?”老夫人一聽近期大雨,頓時擔心起這個。
每年端午前,她都要去寶相寺做場法事,給仙去的盛老太爺捐香油錢、點天燈。
七、八年來都未曾斷過,夫妻二人相濡以沫幾十年的感情,讓老夫人深感擔憂。
幾個年紀小點的姐妹都默不作聲,她們對盛老太爺感情不深。
唯有盛則寧。
那時候盛二爺正值考核,蘇氏又生了大病自顧無暇,盛則寧是孫子輩唯一在老太爺膝下養過的。
盛老太爺是難得豁達的人,且沒有區彆對待孫子、孫女,不認為小娘子就應該拘於後宅,所以時常帶著則寧出門,彼時她年紀還小,抱在臂彎裡就能帶走。
盛二爺與蘇氏雖然擔憂此舉會‘帶壞’盛則寧,但是為人子,總不好公然頂撞爹,隻能等盛則寧回來時再耳提麵命,姑娘家不能隨便拋頭露麵。
不過至於聽沒聽進去,也隻有盛則寧自己知道。
現在盛則寧這氣性可以說,有一半都是已故的盛老太爺給的。
在一乾孫子、孫女勸解老夫人不要冒險的時候,盛則寧脆聲道:
“祖母彆急,我去。”
*
翌日,天有點昏沉,盛二爺讓盛則寧不要出府。
第二天,薄霧帶著微弱的陽光,看不出有要下雨的跡象。
眾人翹首以盼這場被太史局預判五十年難遇的大雨,卻一連兩日連個雨星子都沒有看見。
都有些失望。
唯一高興地莫屬於那些不用再去私塾讀書的孩童,成日在家裡玩耍,隻盼著這個雨假能再長幾天。
等到第三日,天空依然與昨天一樣,盛則寧為了不耽誤法事,決定趁著天色尚早出發。
盛二爺與蘇氏擔憂,但看天色又不像是會有極端雷暴的天氣,還是讓盛則寧帶了四名護衛一同出門。
不想,就在盛則寧帶著四名護衛,坐著馬車離開主城區。
在去往外城,走上通往寶相寺的山道時,上京城裡八名插著旗幟的騎兵,走街訪巷,齊齊吆喝:
“大雨至,禁出門!——”
“大雨至!——禁出門!——”
上京城的泄水體係幾經修繕,已經有一定的成效,但是連發大雨還是容易造成水患。
為防範於未然,讓城中百姓留於屋宇之下,能減少事故,免於城中巡查衛的壓力。
封硯照常上職,並沒因為天氣原因而有懈怠,近日他都在辦一樁案子,線索找到這裡,旁邊的鄰居說,他要找的那位梅二娘去了寶相寺上香。
“莫不是聽到了風聲,想逃跑吧?”旁邊的差吏猜測。
“我們去寶相寺。”
插著旗幟的騎兵正好經過此地,對他們抱拳道:“瑭王殿下,大雨至,還請返回安全之地。”
“是太史局說的那場五十年不遇的大雨要到了嗎?”差吏抬頭看了看天,砸吧嘴道:“這天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啊!”
一滴雨掉進他嘴裡,又有更多的雨紛紛落下。
“殿下,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寶相寺來回一個時辰,我們騎馬去,早點把人帶回來。”
封硯還是執意要去,差吏們隻能返回刑部打了個招呼先借出了馬。
幾人穿著蓑衣帶上鬥笠,正要出內城,就看見城門口聚著一群人,頂著漸大的雨水,爭執不休。
“什麼事。”
封硯驅馬往前,同時亮出當值的腰牌。
雨幕密集,看不清樣貌,那城防兵就以為是個不大的官,語氣不耐地道:“他們都說家裡有人在外麵,要接回來,上頭已經通知了,不許出城!就是不許出城,到時候大雨來了,還不知道會不會引來泄洪。”
城防兵話音剛落,周圍的奴仆們就叫嚷起來。
一些說自家公子在外打獵還不知道情況,還有說小姐出城散心遊玩,還沒歸來的。
封硯在裡麵看見幾個眼熟的麵孔,是盛家的奴仆。
還沒等他問,就有個更大的聲音叫囂。
“我們姑娘即將是宸王妃,你們攔著我們接人,要是出了事,誰來擔這個責!”
“謝家的姑娘也出去了?”封硯開口詢問:“她去哪了?”
“寶相寺!”
封硯麵上沒有表情,隻是對身後的差吏道:“令一人回去通知宸王,其餘人跟我出城。”
城防兵大驚,正要再嚴詞拒絕,隻聽見那個先前發聲的刑部小官,聲正詞嚴道:“我等出城皆為公事,你再耽擱一刻,雨就大一倍,便是斷送了他人生路。”
雨越下越急,腳邊都湧起小溪流。
幾個城防兵不敢擔這個責,咬牙重開了城門。
封硯手指纏著韁繩,微微往後拉了下,緩下馬蹄,轉頭對剛剛那幾個盛家奴仆叮囑道:
“留心水塘、河流漫水,快去尋你家的主子回來。”
幾人猛然抬起頭,還沒等他們仔細分辨出聲音的主人是哪位熱心的大人。
一隊官差首先駕馬衝出城門,馬蹄踏在水花中,如沉雷轟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