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魏皇後喜道,又招手讓盛則寧上前。
蘇氏輕輕推了一下盛則寧。
眾目睽睽之下,盛則寧怎敢不聽話,她隻不過晃了一下神。
安心之下又有些無奈。
皇後依然親近她們盛家的態度說明魏國公不會一直針對盛二爺,可是相對而來的是,魏皇後還是一心要把她嫁給封硯。
她是樞紐,也是鎖拷。
既承諾了盛府往後的榮寵,也挾了她成了魏家的人質。
盛則寧挽起披帛,緩步走上前。
所有的眼睛都看著她,無人再交談,滿堂隻留下她裙擺簌簌拖曳過地步的聲音。
魏皇後親昵地拉住她的手,讓她在一旁的玫瑰幾上坐下,正要問她話時,外麵有宮人傳話,瑭王殿下來給皇後娘娘祝壽。
魏皇後眉開眼笑,看了一眼盛則寧,道:“這正是巧了,讓他進來。”
盛則寧佯裝害羞,低下腦袋重新站了起來。
封硯走進殿內,一眼看見立在皇後身側的少女,發絲都攏起,梳作龍蕊髻,微曲其的脖子上隻有兩根鵝黃的絲絛垂下,發髻上簪著兩枚帶流蘇的發梳,發間點綴幾朵金片作的芍藥花釵,簡約而又貴氣。
上身是櫻草色百蝶穿花的大袖衫,下麵配著一條緗色纏草紋的紗裙,十分襯她如初雪乾淨的肌膚。
自上回聽她說,皇後喜歡黃牡丹,再看她今日這一身深深淺淺的黃,封硯不由心裡想。
她雖然對自己鬨脾氣,可待皇後還是上心。
他上前去和皇後請禮。
魏皇後關心了他幾句最近的差事,要他儘心儘力為官家分憂解難。
封硯一一應了,餘光不時瞥向一側。
盛則寧依然低垂視線,也不知道有沒有看過他一眼。
魏皇後一直注意著封硯,哪能沒有留意到他的小動作。
扇子輕揚,攔在唇前,輕笑道:“你們瞧,從前我同他講寧丫頭好看,他也不在意,今天都看了好幾眼。”
旁邊的夫人都笑了起來,說瑭王殿下還年輕,也有害羞的時候。
封硯收回視線,回道:“母後說好,自然是好的。”
魏皇後笑著搖了搖頭。
“你呀,母後這還不是為你相看的。”
封硯眼睫輕覆,聲線平穩,聽不出一絲情緒。
“兒臣都聽母後的話。”
盛則寧嘴角輕輕一勾,似想笑,但是牙關卻驀然緊了一下。
原是這樣。
她早該想明白的事,偏偏還花了這麼久。
果然是當局者迷,她早先全是被自己的喜歡迷花了眼睛,所以看不清真相。
封硯對她若影若現的態度都是因為魏皇後一心想把她許配給他,也是一心想要借助盛家為封硯鋪路。
但封硯本不喜歡自己,卻還要聽從魏皇後的吩咐。
自己就成了他手裡的風箏,拽著線,放遠拉近都憑他心情。
可唯獨,他不會希望手裡的那根風箏線斷掉。
即是如此,她就應擺正自己的位置,縱使一朝一夕之間她沒法找到解決的辦法。
但是時間還有,慢慢來就是。
為今之計,隻能先順應皇後的意思,與封硯做一對假模假樣的鴛鴦。
封硯不會違背皇後。
她也不想盛家再有下一回的事。
她們也算是有著共同的目標。
魏皇後一手拉著一個,又叮囑了好些話。
無非要兩人多多相處,互相了解雲雲。
“五郎就陪寧丫頭出去玩吧。”皇後見麵前一對人十分般配,笑容深了幾分,扭頭對封硯交代:“今日就多留些時間在宮裡,也不差這點時間辦差。”
“是,兒臣知道。”
蘇氏也遙遙衝盛則寧點頭,意思再明顯不過。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仁明殿。
午後的陽光從宮殿的簷角下投落陰影,籠罩著緩緩步下階梯的二人。
光線在陰影之外跳躍,先是封硯的皂靴,再到他的前袍,晦暗的顏色一寸寸變得明亮。
就好似人的心情會撥開雲霧,慢慢變得明媚起來。
盛則寧的步伐稍慢,她默默盯著封硯頎長的背影,在心裡開解自己:殿下您是優秀,可我也不差。
——往後,我就不喜歡你了。
封硯忽然在這個時候停下腳步。
盛則寧被他猝不及防的動作驚了一下,眼睛倏然撐大,還以為是自己不注意就將心裡話講了出來。
封硯轉回頭,微抬起的臉映著傾灑而下的陽光,柔和了那團深黑的眸,仿佛整個人都溫柔了起來,他低聲問:“則寧,你想去哪?”
他隻是問這個?盛則寧鬆了口氣。
站在陰影之中,陽光照不亮她彎起眉眼,隻有略顯輕快的聲音傳了過來。
“就聽殿下的吧——”
封硯看見盛則寧久違的笑臉,忽然有些晃神,目光不禁逗留在她的笑靨上,那淺淺的渦旋像是有著無窮的吸引力。
心底更不知怎的,竟覺得一鬆。
就仿佛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一直有一顆重石壓在上麵。
直到盛則寧重新對他笑的那刻,方被移開。
他們,這就算是和好了吧?